顧梅朵對爹娘和大哥說：

　　“既然是奶奶和劉家老太太定下的婚事，那咱們應該去找奶奶問個清楚。
走吧。
”

　　一行人來到顧家老宅，找到老孫氏。

　　顧梅朵簡單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孫氏聽着，瞠目結舌。

　　這都什麼事兒呀，誰閑着沒事，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都給翻出來了。

　　老孫氏記性不錯，她記得确實有這麼一回事兒。

　　話說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老孫氏和劉老九的娘朱氏，年輕的時候相處得不錯，老孫氏五個兒子，兒子多，媳婦就多。

　　媳婦兒們也都還算孝順，老孫氏在家裡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這個朱氏呢，她隻有一個兒子，劉老九。

　　叫老九，是堂兄弟們在一起的排行，劉老九的媳婦馬氏，不是個孝順，經常頂撞婆婆，不服管教。

　　就這樣，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在一起，就有了話題了，不是東家長李家短，就是自家媳婦怎麼樣怎麼樣。

　　朱氏說媳婦不孝順，老孫氏說媳婦給她弄什麼好東西了。
雖然話不投機，奇怪的是，還聊得來。

　　馬氏頭一胎生了兒子劉根兒，第二胎是個女孩兒。

　　生下來的時候沒太注意，漸漸長大了，才發現這個孩子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而且特别的明顯。

　　劉老九夫妻特别的嫌棄，起名的時候，劉老九說，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要緊，名字就叫改弟兒吧，希望她能再招來個弟弟。

　　這個改弟，小時候就乖巧可愛，朱氏特别喜歡她。

　　對這個孫女比自己的大孫子都好，為此沒少和劉老九夫妻鬧矛盾。

　　朱氏看着劉老九夫妻，不喜歡改弟，而自己年紀漸漸大了，怕自己等不得改地長大，就為改地兒打算起來，想替她找個好婆家。

　　老孫氏四兒子家的雙胞胎，朱氏看着都不錯，顧老四的媳婦脾氣也好，就想着，如果改弟兒嫁給顧春久，将來日子不會錯了，還不會受婆婆的氣。

　　朱氏找到老孫氏，就和她說，自己孫女想嫁到他們顧家來，顧老四家兩個孩子，哪個都行。

　　當時的老孫氏特别地讨厭顧老四一家，尤其是顧老四的媳婦頭陶氏。

　　長得明眸皓齒，貌美如花，讓老孫氏特别地不待見。

　　老孫氏總是給陶氏安排最多的活兒，陶氏隻是默默地ren受，打罵陶氏，她都從來不反抗。

　　弄得老孫氏是更加地憋氣。

　　朱氏說，要把改弟兒嫁給老四家的雙胞胎，老孫氏當時也沒太在意，她就随口說了那麼一句，孩子們長大了再說。

　　因為朱氏的那個孫女大小眼兒，老孫氏真沒看上。

　　但是朱氏會說話呀，那把老孫氏奉承地，都不知道天南地北了，稀裡糊塗就答應了朱氏的要求。

　　朱氏怕老孫氏反悔，滿家裡劃拉出來七個雞蛋，送給老孫氏當定親信物。

　　老孫氏倒是沒怎麼在意，雞蛋她也收下了。

　　後來不長時間，朱氏得病死了，當年夏天，劉根兒照看妹妹不細心，讓五歲的改弟被大雨淋了。

　　回來就發燒了，劉老九夫妻也沒在意，孩子就這麼沒了。

　　老孫氏也就把這件事忘到腦後去了，沒想到今天被重新提起來。

　　顧梅朵問老孫氏：“奶奶，這麼說，是真有這麼回事兒了？
”

　　自從分家之後，老孫氏明裡暗裡吃了顧梅朵不少虧，對這個孫女她是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聽顧梅朵問她，她沒好氣兒地說：

　　“當時我和劉老九他娘也就是随口那麼一說，又沒立字劇，怎麼能當真。
”

　　顧梅朵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沒當真，可人家當真了呀。

　　人家現在到我們家，讓我大哥娶他家那死鬼女兒，你可真給你孫子找了個好媳婦呀。
”

　　老孫氏一天大怒：“放他娘的屁，當時那話是朱氏說的，我可沒答應。
”

　　顧梅朵又接着說：“你還收了人家七個雞蛋呐。
”

　　老孫氏氣呼呼地道：“我是收他們家七個雞蛋，可當時朱氏說，那雞蛋是給我補身子的，和訂婚有什麼關系。

　　我沒承認，這婚事就不算數。
再說了，朱氏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不算數。
”

　　劉老九說，“我娘是死了不假，可她老人家給我托夢，說一定要給她孫女找個主兒，讓她在地下有個地方住。
”

　　老孫氏開始耍賴，“人都死了，說的話也就算沒了。
哪來的婚約。
我們顧家不承認。
”

　　劉老九說：“人死為大，我娘給我托的夢，那就是她老人家的意思，你們不承認，那就是對死者不敬，小心我娘晚上找你們，哼。
”

　　老孫氏跳着腳叫嚣：“讓她來找我吧，我就不承認，你能把我們怎麼樣？
”

　　劉老九氣壞了，還真的不能拿老孫氏怎麼樣。

　　忽然他看到顧春立走進來，他感覺抓到理了。

　　“你們顧家，一門的讀書人，卻不講信譽，還讀什麼書，做什麼先生，就是無賴。
說話不算話。
”

　　這話，顧梅朵聽進去了，劉老九說得沒錯，雖然這事劉老九有他的目的，但畢竟是老孫氏答應了的事，哪怕當時是口頭約定，可那也是約定呀。

　　如果小四小五将來走科舉之路，那就不能給他們留下不良影響。

　　這婚約，得認。

　　顧梅朵看着老孫氏：“奶奶，說别的沒有用，你不是答應了嗎口頭約定，那也是約定。

　　再說，劉大叔也說了，死者為大，既然人家劉奶奶都給劉大叔托夢了，那就應該聽劉奶奶的。
”

　　老孫氏氣急了，“放屁，她是你哪門子奶奶，我才是你親奶奶呢。
”

　　顧梅朵說：

　　“奶奶，那你去跟劉大叔說吧，他說他女兒在地下寂寞，要嫁進咱們顧家，埋進咱們顧家祖墳，那就不孤單了。

　　奶奶嘞，那你可就有個做鬼的孫媳婦了。
”

　　聽到這裡，老孫氏更加惱怒，她是不喜歡四房，可再不喜歡，顧老四他姓顧。

　　是從她身上掉下的肉，是她兒子，顧春久是她親孫子。

　　她怎麼能允許顧春久，娶一個死了的五歲小女孩兒做媳婦呢？

　　老孫氏沖上去，對着劉老九就是一通撓。

　　劉老九聽他們孫女和奶奶你來我往說得熱鬧，沒注意老孫氏過來了，所以被老孫氏撓中了好幾下，頓時臉上淌血。

　　劉老九也有些急了，回頭就要打老太太。

　　顧梅朵說，“那可是我奶奶，是你的長輩，你動一下試試。
”

　　劉老九一想還真是，于是他順杆爬，問顧梅朵：“這麼說這門兒親事你們認？
”

　　顧梅朵說，“認啊，老人家定下的，怎麼敢不認呀。
大哥，跟着你的老丈人去找你媳婦的墳。

　　認認墳頭，然後回來我們再說話。
”

　　顧春久那是全身心地信任顧梅朵，顧梅朵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于是他立馬答應着，就請劉老九一起走。

　　劉老九有些懵了，什麼情況，怎麼不按照自己的套路來呢？

　　在劉老九看來，顧家無奈之下認下這門親事，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同意成親，沒有活人娶個死鬼媳婦的。

　　不想成親怎麼辦呢？
退親呀。

　　他所要等的就是這一步。

　　退親好說，拿錢來呀，劉老九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要跟顧梅朵要多少錢。

　　可事情變成現在這樣，讓他怎麼往下接？

　　顧梅朵看着劉老九這模樣，“你不會是連自己閨女埋哪兒都忘了吧？
”

　　别說，劉老九還真記不起來了。

　　一來事情過了好多年，二來當時他也沒拿這當回事兒。

　　畢竟是個小丫頭片子，對這時候的人來說，死個把孩子，真的是很稀松平常。

　　“趕緊去，回來我還有話說呢。
”

　　劉老九借坡下驢，“那還是你先說吧，随後我們再去也一樣。
”

　　顧梅朵說：“成，我們都已經準備娶你家改弟兒做媳婦了，那請問你什麼時候，把你家劉根兒送下去，陪他奶奶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