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主輕輕勾起指尖，一團瑩白色的氣息慢慢凝聚，在他指尖形成了誅顔的模樣。

　　他垂眸淺淺望着姬無雙，綢緞般的長發微微迎風舞動，冷峻完美的面容無悲無喜，清冷的嗓音醇淨悠揚，輕聲問：“你在找他？
”

　　姬無雙在看到誅顔的瞬間，喉嚨立刻難受得發緊，她想要向他靠近。

　　可在冥界之主的道法之下，她甚至連挪動指尖都做不到。

　　隻能努力睜大眼睛，比錯須臾地看着誅顔的身軀缱绻變化……時而宛若雲霧即将消散，時而又凝固如同琉璃寶石般晶瑩剔透。

　　冥界之主看姬無雙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指尖微動，終究還是忍住了誅顔“碾碎”的情緒，輕輕一彈，誅顔便化作一朵雪花，輕輕貼在了姬無雙的眉心。

　　“好好道别吧。
”

　　他轉身，挺拔威嚴的身軀像是要融于風雪之中，突聞姬無雙輕聲道：“謝謝……”

　　冥界之主回眸看向她，姬無雙這才看清他的容貌。

　　果然是……

　　神迹般的容顔。

　　立體的雍容的輪廓，深邃精緻的眉眼，還有那優美的雙唇。

　　他側身回眸看他，一陣朦胧聖潔的光輝突然穿過漫天風雪，傾瀉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沐浴在皓白的光輝之中，就連羽睫的弧度都莫名變得柔軟……

　　姬無雙看得不由得一呆，回神後連忙垂眸，輕聲道：“多謝您。
”

　　冥界之主深深看着姬無雙的發頂，他本應該就這麼離去的，但他的嗓音卻快一步，反問道：“謝什麼。
”

　　姬無雙傻眼了，不是，自己就客氣客氣說一句“多謝”，他這麼問她怎麼答？

　　姬無雙嘴角微微抽搐，還是道：“謝謝您讓小誅顔來見我一眼……”

　　冥界之主自然看出了姬無雙不情不願，雙眸微斂道：“還有呢？
”

　　還有？

　　姬無雙絞盡腦汁：“這……謝謝您修補我的身軀？
”

　　“嗯？
還有？
”

　　“謝謝您，幫助我轉生？
”

　　“嗯，繼續。
”

　　“……”

　　繼續啥啊，繼續。

　　姬無雙硬着頭皮道：“謝謝您指導我修煉？
謝謝您在虛空之中，和天演圖一起……護住我的神魂？
謝謝您一路惦記？
”

　　冥界之主看姬無雙結結巴巴苦思冥想的模樣，心中一點淺淺的糾結也就散了。

　　他唇角輕勾，悠悠道：“還算懂事，到别完，就回去吧。
”

　　回去？

　　那誅顔呢？

　　姬無雙因為太着急了，一時之間猛地擡頭，竟然一舉突破了冥界之主周身的道法禁制，姬無雙呆了呆，但沒有時間震驚太久了，他飛快上前道：“我……誅顔……能不能将他留在我的身邊？
我會用性命用我的一切，去保護他。
”

　　冥界之主瞳眸微微顫動，回頭看姬無雙的時候，聲音都低沉了些許。

　　“你可知道誅顔的身份？
”

　　“我、我大概是知道的。
”

　　“那你說說，是什麼身份？
”

　　“呃……或許是您萬千化身中的一個。
”

　　冥界之主目光複雜，“那你可知道，即使是萬千化身，那也是……帶着我的神識，帶着我的意志的？
”

　　“知道知道。
”姬無雙連連點頭，“但那終究不是您，而且您有這麼多化身，應該也不缺誅顔一個……吧？
”

　　姬無雙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因為她發現冥界之主的瞳眸深處，緩緩醞釀起了濃烈的密雲。

　　姬無雙被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那句話，隻輕輕道：“這個……不……不行嗎？
”

　　冥界之主輕歎一聲，“說白了，他是我的化身，就代表你對他所做的一切，我都有感知……包括但不限于你捏他的臉頰，親吻他的發頂，和他貼貼……咳咳……”

　　冥界之主的說到後面，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再看姬無雙，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她開始回想自己和誅顔的一系列親親抱抱舉高高，越想越是腦子嗡嗡作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所以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對冥界之主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

　　姬無雙：！
！
！

　　甚至最後想得快麻木了，姬無雙甚至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沖動。

　　咳咳咳。

　　反正隻要我臉皮夠厚不尴尬，那麼尴尬的就是别人。

　　姬無雙一直奉行此條金科律例。

　　“哈哈哈，這個……哈哈哈哈，我和誅顔關系好……”

　　“嗯？
”

　　“你知道的，我、呃……我從小就沒有什麼血脈親緣，誅顔對我而言，就是家人。
”

　　冥界之主神色不明，“你對家人也喜歡如此親昵？
”

　　“哈哈哈……哈哈哈……每個人表達的感情的述求不一樣。
”姬無雙尴尬解釋，總不能告訴冥界之主，因為誅顔太可愛太萌太漂亮了，所以她一看就覺得心軟軟，忍不住就去貼貼了。

　　咳咳咳，如果冥界之主直到自己這般評價他的“分身”，隻怕自己也要被分身了，現實意義身首異處那種分身。

　　冥界之主垂眸深深凝視姬無雙，隻把她看得眼神飄忽不定，心虛得不要不要的，這才輕笑道：“我讓誅顔去尋你，其實是因為我不知道當年的謝禮，是否給你帶去了麻煩。
”

　　姬無雙不解擡眸，且見冥界之主羽睫輕顫，溫和道：“當年你助我突破道劫，我用冥界本源之氣替你修補了身軀……本是想讓你能自由自在，不曾想，給你帶來了厄難……”

　　冥界之主說的，是姬無雙在歸墟之戰後身隕道消，被分而食之的厄難。

　　姬無雙卻不怎麼在意，笑道：“沒事的沒事的，問題不大。
”

　　“所以我的确出手護住了你的神魂，讓你不至于消散于虛空洪流之中……在那之後，因為你乃冥靈體，必然和寰宇格格不入無法修煉，我這才讓誅顔去看看你，想給你一點點的庇護……沒有其他的意思。
”

　　“啊？
”

　　他就這麼一直一直，透過“誅顔”，留在了姬無雙的身邊。

　　“誅顔”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情緒，那種情緒同樣悄然在他的神魂之中蔓延，有驕傲，有尊重、還有愛憐、和其他的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等等等等……

　　他不是不知道，他隻是沒有插手，沒有遏制，也沒有召回“誅顔”。

　　他通過“誅顔”感受着她的笑容，她的悲傷，她的不屈，她的戰意，她的體溫，她的喜怒哀樂等等……直到誅顔力量耗盡的那一天。

　　對，所有的情愫、感動，都是因為“誅顔”。

　　是“誅顔”影響了自己。

　　并非他自主産生的情感。

　　僅此而已。

　　是“誅顔”，不是他。

　　姬無雙越聽越是窘迫，怎麼說呢……感覺自己就像是那種挾恩圖報的小人啊。

　　自己隻是幫了冥界之主一個小忙，怎麼能讓他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呢？

　　“你還想讓誅顔在你身邊嗎？
”

　　姬無雙沉默許久，紅着耳廓道：“我……我這個……他是您的化身……”

　　“對。
”

　　“不是您的本人吧？
”

　　“……”

　　姬無雙感覺自己問出這句話後，冥界之主四周的雪花都變得特别大、特别絢爛，讓姬無雙莫名有些怕怕，她悄悄後退了一步，終于聽到冥界之主低聲道：“不是。
”

　　“那當年冥海邊的誅顔……也不是您本人吧？
”

　　“……不是。
”

　　“那這個誅顔和那個誅顔，是一個化身嗎？
”

　　“……是。
”

　　“那，可以将他交給我照顧嗎？
”姬無雙眼神陡然灼亮，“可以嗎？
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的，拜托拜托……您也需要使者和化身在寰宇遊走吧，我可以幫您去打探冥界循環中的一切異常之處，我不需要報酬，我隻需要您将誅留在我身邊，可好？
”

　　為了留下誅顔，姬無雙甚至壯着膽子朝冥界之主走了一步，還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袂，可憐巴巴道：“求求了，好嘛……”

　　冥界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