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還沒見過新鋪子的模樣，徐東升帶她過去。

　　同縣城那家食鋪相差不大，二層樓房，現在已經刷了牆，通風晾曬。
而對面時不時有些穿制服戴安全帽的人進出那一片老房子，或許就快動工了。

　　“石頭你在一樓看看。
”

　　他看着東家兩口子往樓上走，停住腳步，“好。
”

　　這段時間他得去淘桌椅碗筷，也不清閑。
但是東家給工錢大方，他覺得比在地裡刨食有奔頭。

　　林慧檢查閣樓，應當不容易漏水，“店裡招哪些人你定了嗎？
”

　　徐東升在下面護着她，點頭，“負責清洗碗碟的大娘好找，我找了兩個本地的大叔，是從國營飯店被開出來的。
”

　　林慧轉身下來，看着他皺眉，“國營飯店出來的，那脾氣豈不是很差？
”

　　“起初我也猶豫過，但那兩個大叔當了許多年學徒，基本功紮實。
國營飯店效益不好，他們自從被開出來，已經半年多沒有收入。
我找上門去的時候，他們都快哭了。
”

　　“上有老下有小，養家糊口不易，連國營飯店都能把他們開了，我這裡又是私人飯館，他們不敢弄什麼幺蛾子。
”

　　市裡的物價比縣城的貴上許多，他們又沒有田地種糧食蔬菜，沒有收入真的會餓死人。

　　林慧見他考慮周全，便點頭，“那就好，我們這邊面對的是普通百姓，家常菜做得好就行，最重要的是脾氣不能太差。
”

　　“店裡的菜肉供貨找好了嗎？
”

　　“嗯，我去找附近鄉下的農戶談過，他們很樂意給店裡供貨，這筆收入能讓他們日子好過許多。
我找了個村委當中間人，給他一筆小錢就能幫我們收菜送過來。
”

　　看着男人一言一語，安排得井井有條，眼裡帶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認真幹事業的男人真帥，林慧突然踮起腳，雙手挂在他脖子上，湊上去親了一口。

　　“老公你真厲害！
”

　　徐東升都懵了！

　　天知道他等這句話等了幾年？
！

　　他一手攬腰一手按在後腦勺上，狠狠地親回去。

　　石頭在一樓都快打瞌睡了，也不知道東家兩口子在二樓檢查出了什麼毛病。

　　聽到腳步聲，終于下來了！

　　石頭定睛一看，兩人嘴巴紅潤，耳朵紅透，難不成是老闆娘不滿意，上手擰老闆耳朵了？

　　“石頭你回去休息兩天，等店鋪開張就沒時間休了。
”

　　“哦，好。
”

　　林慧還是第一次跟徐東升在市裡頭閑逛，他們去了最大的百貨大樓，試了一條紅色波點長裙。

　　這料子是化纖布料，其實林慧更偏向于棉布衣服，穿着舒适透氣。

　　但徐東升喜歡，眼睛都直了！

　　他覺得自家都掙了這麼多錢，家裡頭全是孩子衣服，老婆就沒買過幾件新的，天天穿那幾件被洗舊了的寬大衣服，看起來多麼艱苦樸素啊！

　　“買！
”徐東升大老闆果斷拍闆！

　　等結過賬以後，她才暗暗擰他胳膊，“20塊錢一件！
瘋了嗎？
我們店裡夏天的衣服最貴的也才七八塊一件！
我要是想穿新衣服，回店裡拿就好了！
”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個料子一般般，不值這個價。

　　徐東升大手攬過她肩膀，“我們店裡的都是批發來的便宜貨，老給你跟别人穿一樣的多委屈啊！
”

　　林慧閉嘴不說話了。

　　徐東升又哄她，“我們掙錢不就是來享受的嗎？
不然掙錢幹嘛？
走走走，今天徐老闆有錢，給你當小厮。
”

　　林慧噗嗤一聲笑出來，“什麼你的錢？
明明都是我的！
”

　　“行行行，都是你的錢，我也是你的。
”

　　兩口子逛了個心滿意足才回家。

　　他們過去老宅找孩子的時候，三個小的還悶悶不樂，不肯搭理他們。

　　徐東升拿出一個足球，“誰要是不生氣了，就有足球踢。
”

　　康康第一個蹦起來，平平緊随其後，沖過去抱住足球，“我不生氣了，我要踢球！
”

　　他們小舅舅也有，每次都跟他搶着玩，早就也想要一個了。
但是小舅舅說很貴，他們買不起，兜裡的錢全都拿去買零食了。

　　徐東升把徐國華喊過來，“看着你兩個弟弟啊，去玩吧！
”

　　徐國華接住三叔扔過來的足球，激動極了，“我一定看好他們！
走，我們去找個平地踢足球。
”

　　幾個小子哇呀呀跑出去了，就安安不感興趣。

　　林慧把她抱起來，捏捏她撅起來的嘴巴，“這麼小氣？
不原諒媽媽了嗎？
”

　　安安趴在她肩膀上，悶悶不樂，“媽媽你跟爸爸出去好久啊，都看不見你們。
”

　　徐東升心都軟了，從兜裡掏出一包糖炒闆栗，“乖乖，你看爸爸給你買什麼回來了？
”

　　安安聞到香甜味，“這是什麼？
”

　　徐東升把紙包打開，手裡抓了幾顆給爹娘，然後就坐在一邊給女兒剝闆栗。

　　甜甜糯糯的闆栗征服了安安，她又高興起來，一顆接一顆吃不夠。

　　林慧笑，“下次跟外公說山上的闆栗給我們安安留一份，媽媽也給你炒着吃。
”

　　徐母咽下闆栗，感慨，又有油又有糖，怎麼會不好吃？

　　“你們兩口子去市裡幹什麼了？
”

　　“做生意。
”

　　徐母驚訝，“啥？
做什麼生意做到市裡去？
”

　　徐父吃完闆栗，手頭給竹籃磨去木刺，淡淡說了一句，“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說那麼多你也不知道。
”

　　“我不知道你就知道啊？
你天天知道那麼多東西有個屁用啊？
就知道去樹下跟人家吹牛！
竟然還偷摸存了私房錢去喝酒！
”

　　“喝完了酒怕我發現，還換了衣服泡桶裡。
”

　　“你記得換衣服怎麼不記得刷牙啊？
”

　　徐父在老兒子兒媳還有小孫女面前被訓，臉都臊得慌，“都讓你别說了你還說！
”

　　安安看着老兩口拌嘴，咯咯笑起來。

　　林慧也笑，過日子過久了，不吵兩句都覺得安靜。

　　她在百貨大樓還給梁青女兒買了一套特别可愛的小衣服，從頭到腳，紅紅火火，誰看了都覺得喜慶。

　　張婆扶着外孫女的手教她走路，偏偏是個懶的，走兩步就要坐下來爬。

　　梁青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孩子眼瞅着剛生下來沒多久就滿周歲了。

　　林慧笑她，“年紀輕輕歎什麼氣啊？
”

　　梁青用兩根手指撐開眼角，“你看看我現在的皺紋長多少了？
妹妹發愁啊！
”

　　明明林慧隻比她大一點點，怎麼看起來容光煥發，永遠似二十歲一般年輕。

　　以她看來，可能還是有錢了才有底氣。
她有時候碰到美英，都不敢認了，穿着時尚美麗，比省城的姑娘還要好看。

　　據說她每個月最少也能有六七十塊錢，竟然是她工資的兩倍！

　　梁青很是羨慕，加上有工友時不時說做個體戶的親戚一個月掙了百來塊錢，她心動了。

　　她猶猶豫豫，小聲問：“做個體戶真的這麼好啊？
”

　　“做個體戶好與不好，我覺得你在供銷社上班，應該知道啊。
”林慧觀察她的神色。

　　“怎麼？
你也開始想下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