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老徐家穿得齊齊整整，擺一排椅子在老宅前。

　　徐母坐在正中間，難得穿了身大紅衣服，比人家結婚還喜慶，臉上笑成一朵花兒了。
還非要在旁邊立一個桌子，把電視機、收音機放在上頭，連自行車都要出境。

　　她還嫌不夠，“要不把小轎車開過來一起拍？
”

　　徐東升無奈，“一張相片太小，照不進去那麼多東西。
”

　　徐國峥把奶按住了，站在她後邊，“奶等會兒我們再去村口照。
”

　　徐母這才笑了，“哎，就是要拍下來，拍多幾張，等你們不在家的時候，我跟你爺才有得看。
”

　　聽到這話，徐東升也不嫌麻煩了，“拍拍拍，大哥二哥兩家也拍一張，把新的膠片用完了，我去洗出來。
”

　　聞言，衆人都開心極了。

　　被叫來幫忙按相機的王嬸羨慕都羨慕不過來，笑呵呵地：“我幫你們拍。
”

　　倒是有村裡人厚臉皮想過來讓幫拍。

　　“哎呦，老三！
啧啧啧，你竟然還買了相機，真是了不得！
你大娘長到這歲數還沒拍過照呢，等會兒過來幫我們家也拍一張。
”

　　徐東升看一眼自己爹娘，徐父擱不下臉面還想應，被老婆子攔住了。

　　“鎮上照相館師傅這幾天不是一直在鄉下打轉嗎？
你們見到人就拉過來，拍一張黑白的才1塊5毛錢，又不貴。
”

　　“哎喲，1塊5毛錢還不貴啊？
你以為誰都跟你們家一樣掙大錢？
”那大娘撇撇嘴，不樂意了。

　　徐母更不樂意，眼睛橫過去，“嫌貴就别拍！
我們家這膠片要20塊錢，更貴！
”

　　“摳門樣！
”

　　“嘿！
不然讓你白占便宜啊？
”

　　眼看又要吵起來，徐東升趕緊拉住老娘，“别理别理，我們要趕緊拍，現在光線好着呢，拍出來臉好看。
”

　　徐母一聽，趕忙把那讨厭的人丢在一邊，坐直了，問王嬸：“我這樣站成吧？
”

　　“成成成，很正。
”

　　在老宅前拍了大合照，他們三家又回到村口拍小家合照，兄嫂們兩兩推着自行車站在自家門前拍了一張。

　　林慧想法多，讓一家人上了車裡坐好，再讓王嬸在車子斜前方拍，把房子、車、人都拍進去了。

　　等他們拍完，位置就被人搶了。

　　徐國華第一個喊：“我要坐駕駛座！
”

　　徐國強跟徐國超搶副駕駛座的位置，娟娟秀秀兩姐妹不管他們，直接坐上後座，興奮得臉紅撲撲的。

　　徐東升拿過相機，他現在的拍照技術練出來了，拍得好。

　　“你們快點，别浪費時間啊。
”

　　徐國超還是比不過比他高一頭的徐國強，慘敗，跟女孩子們坐一起了，從車裡冒出半個頭來，還不忘豎起傻兮兮的剪刀手……

　　兩天後，一群人圍在老宅，起了火堆，看徐東升洗回來的相片。

　　看完了合照又看他在外省拍的相片。

　　徐大嫂在鎮上也沒見過這麼多汽車，驚呼一聲，“外頭的汽車怎麼這麼大？
得有一層樓高了！
”

　　徐國華這小子得意洋洋地跟他老娘說：“娘，你不知道，在市裡頭也已經有這麼大的公共汽車了，我跟國強天天坐公共汽車上下班！
路是平的，車一點都不抖，比咱村裡出去的小汽車要舒服多了！
”

　　徐國強在一邊高聲附和，“沒錯！
我跟大哥天天都能坐公共汽車！
”

　　他們以為這話能引來衆人羨慕，沒想到先引來自家老娘的魔手。

　　徐國強的耳朵一陣火辣辣的疼，他老娘咬牙切齒，“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上班的店鋪離宿舍不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鐘的時間，就這你們還要天天坐公共汽車上下班？
怪不得每個月的工錢都隻能拿一半回來，錢都浪費去了！
”

　　徐大嫂也是，盯着徐國華，“你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我們要給你備聘禮，你的錢得一分不差地拿回來。
少給我做怪樣子，别想着狡辯，你們包吃包住，有什麼地方需要花錢？
”

　　“我不着急結婚，娘你可以給小弟看。
”

　　在一邊看戲的徐國超突然被點到，懵了一下，喊：“大哥我還要讀書！
”

　　徐國華癟癟嘴，無情拆穿，“别以為我不知道，就你那成績，能拿到初中畢業證就已經很不錯了。
”

　　徐國強說起自己的親事來一點都不害臊，“我們結婚以後錢就要上交給老婆，現在還要上交給老娘，做男人太可憐了！
”

　　徐二嫂都被逗笑了，“不然你想怎麼樣？
”

　　徐國強挪到三叔旁邊，賊兮兮的，“三叔，我聽說你兜裡連1塊錢都拿不出來？
全被我三嬸拿去了？
憋屈不？
當這麼大老闆呢。
”

　　徐東升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自己老婆，發現所有人都轉頭打趣地看着他。

　　他伸腳踹那小子屁股一腳，“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連我你也敢笑話。
你三嬸才是我們家大老闆，錢給她拿咋了？
再說了，你三嬸平時也很大方，我根本不需要藏私房錢……”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找補，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林慧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去去去，别管我。
還是看相片好，你們看那邊大大小小的汽車遍地都是，城裡人出門一招手就能叫來出租車。
”

　　徐母問：“我看跟你的小轎車差不多呢，坐一次多少錢？
”

　　“看你要坐多遠，一公裡1塊6毛錢左右吧。
”

　　“一公裡有多遠？
”

　　“從咱們這到鎮上估計有個5公裡左右吧，還要起步價，總共加起來一次得10塊錢以上吧。
”

　　“嚯！
真貴！
”

　　徐母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睛發亮，“老三，你空了去開出租車掙錢多好啊！
幾天下來就能掙别人一個月的工資！
”

　　這不比阿慧娘家舅子掙的要多多了？

　　徐東升嘴角抽抽，“娘哎，我這車拿去做生意，要是壞了都賺不回來修車的錢，再說了，我們即将要開新店了，忙都忙不過來，哪裡有空閑的時候。
”

　　衆人愣了，驚訝，“你們又要開新店啊？
是開食堂還是成衣店？
咋速度這麼快，一共有幾個了？
”

　　老三家現如今究竟有幾家店沒人知道，徐國華兩兄弟已經被嚴正提醒過，在店裡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在家裡提起，這是第一要求。

　　況且他們确實也不是特别清楚三叔家店鋪的情況。

　　徐東升點頭，隻選了個簡單的問題回答，“要開家不一樣的，簡單來說就是大型雜貨鋪。
”

　　衆人瞬間不以為意，“嗐，雜貨鋪啊，再大能大到哪兒去。
”

　　林慧兩口子笑笑，沒說能頂上家裡這個幾十倍大。

　　徐母猶猶豫豫，看看老三夫妻倆的臉色，開口問：“你四舅家的小閨女今年也十八歲了，能給她留個位嗎？
你小表妹是老來女，打小也是幹慣了各種苦活累活，家裡沒什麼好條件，我就想問問能不能給她找點活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