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生意做了五天，他們的固定老客戶越來越多。

　　汽車站裡頭的賣票員有時候還會多買幾個帶回去給家裡人吃。

　　那些司機師傅平時在車上有時候餓了隻能忍着，10個人裡頭有8個得過胃病。

　　他們有食堂，不過也是憑票供應飯菜，一次不能多買。
而且現在的人都喜歡囤票，輕易不會多用。

　　徐東升隻送他們一個包子，對男人來說就是個開胃菜。
他們工資可不低，每天花兩三毛錢也不算什麼。

　　買得多了，徐東升還給少幾分錢。
有時候提前一天定了，他還給單獨裝好送到車上去。

　　他态度好，司機師傅們也樂得幫他多說幾句好話。
有時候沒人問，他們也會主動跟人說：“牆角下那個帥哥家的包子好吃不貴。
”

　　徐東升賣的包子也漸漸變成“帥哥包子”，他回家跟林慧嘚瑟了好幾天。

　　林慧趁機哄得他每天扛去的包子越來越多，扁擔越來越彎。

　　第十天時候淩晨，林慧起床，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瓦片上。

　　徐東升揉了揉眼睛，帶着剛睡醒的鼻音，“下雨了？
”

　　她打開窗，細密的小雨迎面撲來，臉頰瞬間濕了。

　　林慧順手一抹，皺眉，“下了小雨，不知道天亮後會不會變大。
”

　　要是下了大雨，還能直接決定不去了。
最讨厭這樣的小雨，讓人猶豫不定。

　　徐東升伸伸懶腰，“還是去吧，昨天司機定了饅頭。
跟力哥那邊也說了今天給留肉，不去不好。
”

　　“那你去了跟力哥說以後要是下雨就不用留肉了。
”

　　“行。
”

　　林慧在家裡翻找出兩塊油布，隻夠把蒸籠蓋住的。

　　徐東升和狗子兩人就隻能穿着厚重的蓑衣了。

　　他們家隻有一件舊蓑衣，狗子身上那件還是從自家拿來的。

　　泥地濕滑，兩人又沒有雨鞋，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小心翼翼往前走。
舊的布鞋三秒鐘不到就濕透了，沾着泥，走兩步就得刮一刮，不然越走越吃力。

　　因為這天氣不好，林慧顯得憂心忡忡，補覺也睡不着。

　　她倒不是擔心賣不出去，就是擔心路不好走，容易摔。

　　她過去徐大嫂那裡，跟她們一起縫衣服。

　　她現在要先做孩子的包被，用的是讓徐東升新買回來的軟布。

　　都說孩子穿舊衣服好，可他們的衣服多是麻布，大傳小，一個傳三個，實在穿不上的也都是破舊得不成樣了，硬邦邦的像抹布。

　　有能力的情況下，林慧不想讓孩子們過得太苦。

　　徐東升出去賣包子已經一段時間了，這兩家早知道，都不看好。

　　這會兒見她表情不好還以為是生意出了問題。

　　徐二哥問：“阿慧，老三賣了這麼多天包子，真的沒問題嗎？
”

　　“反正現在是還沒人過來管。
”

　　他語重心長，“你們年輕，沒見識過，這投機倒把真的不行。
阿慧，等老三回來，你可得好好勸勸他。
”

　　“二哥，我們這不叫投機倒把。
我們就是做點吃的拿出去賣，靠雙手掙錢。
領導人都說了要改革開放，我們自己勤勞緻富，這是為國家做貢獻。
”

　　徐大哥愁眉苦臉，“可是，這、這說出去多不好聽啊！
”

　　“有什麼不好聽的啊？
隻要能掙着錢，誰願意說誰說去呗。
反正關起門來，各家過各家的日子。
誰家吃肉誰家吃糠咽菜都自己扛着。
”

　　徐二嫂眼饞她手裡那塊好布，她好奇好幾天了都，見狀趕忙問，“阿慧，你買這布多少錢啊？
不便宜吧？
在外面賣包子真這麼掙錢？
”

　　林慧笑笑，這能一五一十告訴你？

　　“跟普通工人工資差不多吧，我們自己做吃的賣，也能沾光吃點好的，反正不虧。
”

　　嚯！
徐大哥驚訝，“能有那麼多？
”

　　徐大嫂一把拍着男人胳膊，生怕男人起想法，咬牙叮囑，“你不許幹那投機倒把的事情，萬一被抓了，多丢臉呐！
”

　　見林慧看過來，徐大嫂尴尬地笑笑，“阿慧，我不是那意思，就覺得我們家沒老三那麼有本事，還是老老實實種地好。
”

　　林慧沒說什麼，她沒說種地不行，是她家老三種地不行罷了。

　　縫完小包被後她就回家躺一會兒，不然腰受不了。

　　徐東升這邊，一個半小時的路，兩人走了兩個小時才到汽車站。

　　給司機和車站裡的老客戶送去包子後，眼看着坐車的人不多，徐東升就挑着籮筐往百姓集中的地方走。

　　“大姐，買包子嗎？
酸菜餡的，豬肉白菜餡的，還有饅頭……”

　　徐東升走到一個小院子門口，見到一個穿着圍裙的大姐在屋下掃地，順嘴問一句。

　　她還沒說話，隔壁鄰居有個大娘突然開窗探頭出來，把他吓了一跳。

　　“都怎麼賣？
過來我看看。
”

　　“哎。
”

　　徐東升鞋髒，蓑衣也都是水，就沒進屋裡。
人站在外頭，把籮筐往裡推，小心地掀開油布，不給水滴進去。

　　“正好今天下雨，懶得去買菜了。
你給裝三個饅頭，就着榨菜吃。
”

　　一個小女孩噔噔噔跑出來，“奶奶，我要吃肉包子！
肉包子！
”

　　大娘無奈地笑，“那就要一個肉包子，兩個饅頭。
”

　　“好嘞，麻煩大娘拿個盤子來裝。
”

　　剛剛那大姐聞見香味，也把他喊過去，“小夥子，也給我來兩個包子兩個饅頭。
”

　　“好。
”

　　徐東升隻走了兩條巷子就把包子饅頭賣光了。

　　幾乎家家都是三個起買，一家子一起吃，最多的一家六口人買了10個包子。

　　他回家路上還在想，這雨天反而還更好賣，就是要送上門。

　　辛苦是辛苦了很多，但是生意真不差！

　　今早冒雨出門，他真是一肚子悶氣，現在被掙大錢的想法打散了。

　　他是誰啊？
他是大名鼎鼎徐老三！

　　他以後每個月要掙180塊錢的！

　　狗子就這麼看着他東哥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哈哈的，也不知道在想啥，走路姿勢越來越欠揍。

　　突然間“吧唧”一下，踩中一水坑，屁股着地，躺得四仰八叉，整個人濕了半身！

　　等徐東升一路罵娘回到家門口，擡頭就見他的真老娘像運動員百米沖刺一般跑過來，面目猙獰。

　　這架勢他見得多了，瞬間丢下籮筐扁擔，撒丫子就跑，還邊跑邊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