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自行車到隔壁鎮要一個小時，林慧不知道他們還回不回來吃飯，做了涼拌菜留着，鍋裡還有粥。

　　兩個嫂子和孩子們過來聽廣播玩遊戲，一面讨論着。

　　“不知道小雲被打成什麼樣了，真是造孽噢！
”

　　“都進衛生院了，肯定是不會輕的。
這種人就應該被抓起來！
”

　　林慧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柔弱姑娘，她的眼神裡都是對孩子的疼愛，肯定很想自己的孩子。

　　不由在心裡歎息，遇人不淑，是女人一輩子的噩夢。

　　山娃突然沖出門外去，安安跟在後面跑，大喊：“肯定是爸爸回來了！
”

　　沒過一會兒，徐東升抱着安安走進來，山娃在腳邊搖尾巴，其他人跟在身後，嘴裡罵罵咧咧。

　　林慧說：“大哥二哥也不用回去開火了，在這兒吃吧。
”

　　“好。
”

　　他們邊吃邊聊，心情都很沉重。

　　小雲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打。

　　她的女兒剛生下來沒過兩歲就被送走了，具體送到哪裡沒人知道，也有傳言說孩子沒了。
自此後他們一直想再要個孩子，但卻沒要成，這才有了上回她們過來要沾童子尿的事。

　　小雲的男人之前還因為沒有兒子被人嘲笑，這回連個女兒都要不上，沒多久就開始酗酒，一喝醉就罵人打人。
她婆婆也不是個善茬，總欺負她。

　　長期被壓抑被辱罵埋怨，小雲不敢回家跟娘說，心裡也開始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才導緻女兒被送走、男人沒有兒子。

　　“她本來還想瞞着，要不是這回鬧得太大，你們小姨同在鎮上，聽到了風言風語，趕過去才發現。
”

　　徐母也是恨鐵不成鋼，“你們說這閨女怎麼能傻成這樣？
早在第一次被打的時候就應該回娘家找人打上門去。
把男人的脾氣慣成這個樣子，越來越過分！
”

　　同是女人，大嫂心疼，“都是沒有兒子惹的禍。
”

　　林慧自己是生了兩個兒子，但是聽到這樣的話心裡就一股氣，“沒有兒子怎麼了？
家裡是有皇位繼承怎麼的？
非要個兒子才算是光宗耀祖？
沒有兒子就能打人了？
”

　　在場的人都安靜了，是不能打人，但是家家都想要有一個兒子是真的。

　　“什麼皇位啥的哪兒能這麼說話？
你看要是沒有兒子，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辦？
誰來出頭？
”

　　“那就自己打，他用拳頭我就上菜刀，橫豎一命換一命，誰怕死誰就輸！
”

　　徐父制止這場婆媳辯論，“你們别扯遠了。
”

　　二嫂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男方那邊怎麼說？
”

　　“我們把他給打了一頓，小姨把小雲接回家了，說是要男方家賠禮道歉。
”

　　林慧皺眉，“賠禮道歉之後呢？
還要把小雲送回那個狼窩裡嗎？
”

　　徐母歎氣，“不然還能怎麼辦？
總不能離婚吧？
男人離了婚還能再找，28歲的女人離婚可就沒人要了。
娘家嫂子容不下，家裡人也沒面子，鎮上的閑話能把她淹死。
”

　　林慧站起身，“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是被人嘲笑也甯願離婚。
酗酒打人，那男人不會改的。
前面十年浪費掉了，下半生還有幾十年，何必耗費在這樣的人渣身上。
”

　　說完這話她就帶孩子去洗澡了，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二哥拍拍老三肩膀，面帶同情，“老三，你媳婦氣性真大，你以後可别惹她。
”

　　什麼拿菜刀、一命換一命之類的話，聽着也太滲人了！

　　徐東升呵呵笑。

　　晚上睡覺之前，林慧忍不住跟徐東升說：“小雲表姐的性格太軟弱了，會被那家子給欺負死的。
你去問問她，要是願意來我們食鋪做服務員，每月給40塊錢，包吃住，問她願不願意幹？
”

　　“她不敢離開是因為沒有養活自己的本事，那如果我們給了機會，她願不願意離開那家人？
”

　　“但是如果她不離婚的話，我不要她來幹活。
因為我不想跟那樣的人渣沾上親戚關系，惡心壞了。
”

　　徐東升明白她的意思，點頭應下。

　　林慧把孩子哄睡後，轉頭，發現他安安靜靜的，“你幹什麼這樣看我？
”

　　他欲言又止，“我發現你對離婚這樣的事情并不會害怕。
”

　　“為什麼會害怕？
”林慧盤腿坐起，正視他。

　　“人的一生有幾十年可過，命是自己的，不屬于任何人，要是過得不開心了那就分開，結婚不是十全十美，離婚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
”

　　林慧最後警告他，“我明明白白地跟你說，但凡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哪怕是一巴掌，我也會還手。
我還有哥哥弟弟，找他們把你打一頓，半天都不用，立馬離婚走人。
”

　　徐東升忍不住上前把她壓倒，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認真，“跟我結婚就是十全十美的好事！
我不會打你，但你可以打我，我不離婚，你想都不要想！
”

　　林慧還想解釋，她隻是說清楚自己的原則，沒說要跟他離婚啊，躺着就有錢上門的日子還沒享受過呢。

　　下一秒就被他用嘴巴堵住了，半宿的時間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昏黃的燈光沒人記得關，直到天亮。

　　安安起床的時候問媽媽，“燈燈為什麼白天也會亮？
”

　　林慧打着哈欠關掉，“因為腦子壞掉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慧給了小雲底氣，她第一次堅定地提出來要做一件事。

　　聽說她還了手，衆目睽睽之下打了那個男人一個巴掌，然後果斷扯了離婚證。

　　當然，徐母跟小姨的戰鬥力非常強，硬是從男方身上咬下來一塊肉，讓他們賠了200塊錢給小雲，否則就去報公安，讓男人進去改造。

　　周圍的鄰居全是證人，衛生院還有診斷書，那男人不占一點優勢，心裡害怕，很幹脆地給了錢。

　　林慧感慨，“10年時間，才換了200塊錢。
要是我的話......”

　　徐東升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咬牙切齒：“行了我的祖宗，你别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又沒犯錯。
”

　　林慧把他的手扯下來，笑容甜美，“開個玩笑。
我親愛的老公，你努力掙錢哈，我還等着你養呢。
”

　　徐東升無奈，“努力着呢！
當初讀書時候要有現在用功，别說小學畢業，大學我都考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