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升看她在那兒發愣不說話，有點奇怪，問：“弟妹怎麼了？
”

　　狗子也發覺不對勁了，拉過她的手，有點涼，“是不是太累了？
快坐下來歇一歇。
”

　　徐東升看着店裡還有得忙，就先離開了。

　　他再去羊城的時候，終于帶回來一台十四寸的彩色電視機。
他從摩托車上搬下來的時候，把大家都驚到了。

　　“三叔家買電視機了！
”徐國華大喊。

　　“老三，你買電視機了？
！
”二嫂在門口拿針線縫衣服，當下直接把針線筐丢到一邊。

　　家裡再添大件，林慧也高興，幫他開門。

　　一群人鬧哄哄地跟在後頭。

　　“你們讓開，别擋路。
”

　　他們家三個都還不懂電視機有什麼用，看大家都圍着看，也拉過凳子爬上桌去摸。

　　林慧上手拍他們屁股，“不許亂動，壞了怎麼辦？
”

　　徐國華幾人也把手抽回來，不敢摸了。

　　徐東升笑笑，“不至于這麼容易壞，看它屁股這麼大，上手敲都不會壞。
”

　　“什麼東西不會壞？
”

　　徐母提着一袋花生過來，康康幾個都喜歡吃炒花生，家裡吃不完，她拿過來讓林慧弄給孩子吃。
剛踏進門就聽見一群人鬧哄哄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走近，眼睛都瞪大了，“這是電視機？
老三你剛買的？
！
”

　　她順手把花生袋塞到一旁的老大手裡，然後自己上手摸電視機，嘴巴沒停過，“村主任家也有一台，但是好像沒你這個大，也沒你這個好看。
”

　　“我買的這個是彩色電視機，14寸的，村主任家那個是黑白的12寸。
”

　　“嚯——”

　　“是彩色的！
”

　　“彩色得多少錢啊？
你上哪兒要的電視機票？
聽說在城裡也不好弄。
”

　　“一千多塊，朋友送的票。
”

　　他不多說，看着屋裡，到處都丢着孩子的玩具，“我們找個地方放，裝一下電線。
”

　　“還找什麼，就放在桌子上了，你快連！
”徐母催他。

　　徐東升歎口氣，他還沒吃飯呢。
不過他心裡也着急，想快點連上。
按着當時賣電視機的人教的，找了長木杆外接天線。

　　他在外頭轉來轉去找信号，林慧扭了開關，開始調頻道。

　　電視機畫面裡是一片雪花，傳出“滋啦滋啦”響。

　　徐國華大喊，“我們看《上海灘》！
”

　　徐娟娟不同意，“不，要看《射雕英雄傳》！
”

　　“西遊記西遊記！
”

　　“别吵，現在能連到省台就不錯了！
”

　　“哎哎，有人影兒了！
”

　　電視台裡有一男一女兩個播音員端正坐在桌子前，播放新聞。

　　幾人聽着入神了，林慧也不知道他們聽懂了播音員說的那些個專業經濟詞彙沒有。

　　她再次扭到下一個頻道，沒聽兩句又換。

　　“哎，三嬸你别動了，就看剛剛那個台！
”

　　大嫂拍一把徐國華的頭，“是你的電視嗎你就喊，别吵，不看就出去！
”

　　徐國華嘴裡小聲念叨，不敢說話了。

　　“第一次連，我們要試試一共能收到幾個台。
”林慧繼續調。

　　按說應該能收到十二個台，不過林慧試下來，一共就收到了八個，有些台信号還不大好，人像卡頓。

　　“阿慧，怎麼樣了？
”

　　徐東升在外頭伸長棍子找信号，都累出汗來了，着急進屋看。

　　林慧調到中央台，畫面逐漸清晰，她把聲音調大，“好了，先看會兒新聞，等會兒7點48分重播《西遊記》。
”

　　“《西遊記》！
”

　　去年西遊記在電視上播出，好多人去村主任家蹭電視看，可好看了！

　　因為太受歡迎，今年重播了好多回。
一聽到要看齊天大聖，孩子們興奮起來，等待時間看廣告聽新聞都覺得津津有味。

　　徐東升把天線找地方固定住不動，然後迫不及待跑進來看。

　　林慧看兄嫂的眼睛也沾到電視上面了，提醒他們，“你們做飯了嗎？
等會兒該餓肚子了。
”

　　說到這，大嫂一拍腦袋，趕緊往家跑，“我竈上還燒着粥呢！
可别糊了！
”

　　二哥還安穩站着不動，二嫂把他往外拉，“回去幫忙洗菜切菜。
”

　　徐母也是一步三回頭地跑回老宅去。

　　林慧今晚做的是豆角五花肉焖飯，已經都切好，就等下鍋開火了。

　　把過了開水的米覆蓋住煸炒出油脂的豆角五花肉，再往上倒些水。
她用筷子戳出一個個洞，然後将蓋子一蓋，底下抽出兩根木頭，隻留着小火焖，随後又跑回桌子前看電視。

　　徐東升踢一腳徐國華，“你們幾個小的快回家吃飯，過來的時候搬自己家的凳子過來，不然不夠坐。
快去！
”

　　“嗷——”徐國華摸摸屁股，然後拉着脖子伸長長的徐國強，“都回去搬凳子！
”

　　沒想到幾家人中回來最快的竟是離得最遠的徐父徐母。

　　徐東升都驚了，“娘你們吃飯了嗎？
跟我們一起吃吧。
”

　　“吃了吃了，你不用管我。
”

　　徐父摸摸發熱的電視屁股，喜道，“怪不得你娘懶得隻煮了方便面吃就往外跑，我問還不說。
要不是我跟着過來，還不知道你買了電視機！
”

　　徐母拉了凳子坐，眼睛直直地盯着電視看，“還問什麼問，跟過來不就知道了嗎？
方便面不好吃啊？
你别煩人！
”

　　飯熟了，林慧給孩子們一人打了小碗，讓他們坐在桌上吃。

　　但是電視擺在桌上，他們坐那兒吃看不見，一個個歪着身子，都快摔下來了。

　　徐東升連忙把另一間屋裡寫字用的桌子搬出來，挪到對面，這樣他們就能坐在桌上邊吃邊看了。

　　“我來了！
西遊記播了嗎？
”徐國華一邊端碗一邊拉着凳子跑過來，粥都快撒出來了。

　　包括兄嫂在内的其他人也都端着碗抱着凳子跑過來。

　　正巧音樂響起，平平嘴裡吃着飯，喊：“大聖！
”

　　林慧往他碗裡夾肉，“吃完了再說話，等下噎到。
”

　　徐國強拿筷子指着畫面，激動地喊：“是《三打白骨精》那一集！
”

　　口水都快噴出來了。

　　“噓！
别吵！
”

　　一群人端着碗坐在凳子上，安安靜靜地看電視，吃都忘記吃了，時不時還拍大腿罵一罵唐僧太蠢了，竟然把孫悟空趕走......

　　一集電視劇很快就看完，他們又跟着聽戲曲，最後還等着十點鐘的新聞聯播結束才意猶未盡地回家。

　　明明兩個兄嫂剛剛也沉迷在電視劇裡，現在又開始罵孩子，睡太晚第二天起不來上學就要挨打！

　　林慧把小雞啄米一樣打瞌睡的孩子們抱上床。

　　“老婆，舊三件新三件都給你買齊了，夠娶你了嗎？
”

　　徐東升洗過澡，身上帶着水汽，從背後抱着她，感覺聲音都帶着困意。

　　林慧笑，輕輕一推他就倒在床上了。

　　“夠了，我答應嫁了。
”

　　徐東升咧嘴笑，拉過她的手，親吻戒指的位置。

　　林慧本來還想問問這電視機一共花了多少錢，躺下沒半分鐘的男人已經打起了呼，看樣子是累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