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長手長腳縮在一旁小床上的徐東升剛閉上眼，就聽見孩子哭嚎的聲音。

　　他跟個彈簧一樣跳起來，到床邊一看，是最小的老三。
一身通紅還沒退去，哭得都能看見嗓子眼兒了。

　　他上手摸，果然是尿了。

　　經過第一天的手忙腳亂，他現在已經能獨立給孩子換好尿布。

　　将濕漉漉的尿布丢到盆裡，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包布裹得嚴嚴實實，輕輕晃動，小聲哄，“乖啊，不哭不哭，别把你娘給吵醒了。
”

　　女兒睜開眼睛，眼淚挂在長長的睫毛下，還癟着嘴巴一抽一抽的，倒是不哭了，哼哼唧唧的。

　　徐東升也笑了，輕輕貼近，親了小臉一下，“小貓崽都比你重，你要多多吃奶，快點長大。
你看你哥哥們睡得多香，就你老不愛睡覺，吃得少尿得還多。
看那一盆尿布都是你幹的，你爹這雙手是幹大事的，現在天天給你搓屎搓尿……”

　　懷裡的女兒安分不到一會兒眼看着又要發大水，徐東升趕忙住嘴，“你聽懂了是不是？
噢噢，不哭不哭，是爹說錯了，爹可喜歡給你搓尿布了……”

　　林慧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月光透進屋裡，男人抱着女兒小聲哄，臉上都是溫柔。

　　她一時看呆了。

　　難得見到他這樣耐心溫柔的樣子。

　　她動了動手，徐東升察覺到動靜，走了過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她坐起來。

　　病房裡還有其他人在休息，他輕聲細語，“是不是傷口疼？
還是想喝水了？
”

　　林慧伸手将女兒接過來放到懷裡，她頭轉啊轉，自動自發就找到食物來源了。

　　林慧将衣襟整整，給孩子吃得舒服點，用指被輕輕撫摸孩子的臉，跟徐東升說：“你睡吧，我白天睡多了，現在也睡不着。
”

　　林慧睡得頭發散亂下來，擋住了半邊臉，徐東升就用手給她梳，“沒事，你男人體力足，就是三天三夜都不睡也沒事。
”

　　他大話說得早了。

　　出院回家第五天，他坐在院裡，手上麻木地來回重複搓着尿布，眼下青黑，眼睛無神。

　　一聽到孩子的哭聲，他下意識就跑進屋裡，看老婆給孩子喂奶了安靜下來，又回到院裡，呆愣愣的。

　　徐母從外頭來回，挑了一擔子老菜，喂雞喂兔子用的。

　　她看着兒子坐那發呆，皺了皺眉，“你别搓了，天天搓，誰家男人跟你似的在家裡整天端屎端尿的伺候老婆孩子，沒事兒幹啊？
”

　　徐東升回神，一句話都沒說，手下又開始重複搓。

　　徐母雙手叉腰，以前說一句回十句，現在有了老婆孩子，當牛做馬都沒二話了。
老娘果然比不上媳婦重要。

　　林慧在屋裡頭又喊了一句：“東升，孩子又尿了！
”

　　徐東升趕忙伸手在幹淨的水盆裡撈一下，甩幹了在身上擦擦，然後從晾衣繩上抽下來一條幹了的尿布，往屋裡走。

　　這一連串動作真是幹淨利落，徐母在一旁看着都沒來得及說她去換，人就進了屋了。

　　林慧懷裡抱着老大，尿了的是老二。

　　徐東升彈了彈舌，逗一逗一旁瞪着眼睛乖乖巧巧的女兒，然後手下迅速給兒子擦屁股。

　　徐母進來幫忙，搖搖頭，“你這個當爹的總算是靠了點譜，我生了那麼多個，你爹當時都沒搓過一張尿片。
”

　　徐東升歎口氣，“老子都被磨得沒脾氣了。
”

　　白天哭夜裡嚎，這個要喝奶，那個要換尿布，剩下一個還要哄。
要不是有老娘晚上帶了一個睡，真是三頭六臂都搞不赢啊！

　　好在後來請了老姑過來幫忙做飯和洗尿布，家裡人才松了一大口氣。

　　孩子真是見風就長，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白，一天比一天可愛，徐東升是連家門都舍不得出。

　　要不是他娘看不下他在家裡混日子，總催着出門，他才不樂意呢。

　　林慧也看不下去。

　　“主要是現在我的奶還夠喂孩子的，再過段時間真得去買奶粉了，一袋好幾塊錢！
買不着還得混着麥乳精喝，一個月下來二三十塊錢，咱家的家底哪裡夠的。
”

　　林慧的手指被女兒緊緊抓着，又濕又熱，還露出粉嫩的牙龈笑，她心底柔軟。

　　不想被隔壁的公公婆婆聽見，省得又說她是個浪費錢的媳婦，就小聲說：“現在不是以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跟别人家孩子一樣，光喝米湯不長個兒，都是水，營養不夠。
”

　　村裡頭的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家裡大人吃得沒營養，奶水下不來，就給喂米湯。
有時候甚至連米湯都沒有，喝涼水長大的，長得又瘦又小，撩起衣服來能見着肋骨。

　　徐東升有什麼法子，想到每個月要花二三十塊錢，一年就得好幾百，心都要涼了。
可他看看老婆孩子，心裡頭又漲得慌，“我家孩子肯定得吃好喝好穿好的，老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幹！
”

　　他每天早出晚歸，實在累得不行的時候，林慧就給他看看越長越好的孩子，心裡頭又開始有動力了。

　　不用老婆拿鞭子，自己就能主動往前趕。

　　他晚上回來總要逗一逗孩子們，也因此，除了林慧這個提供食物的母親外，孩子們竟然比帶他們第二時間長的奶奶還要更親他這個爹。

　　隻要一聽到自行車的聲音，他們的眼睛就骨碌碌轉，一個勁往院裡指，“啊啊啊——”

　　聽到聲兒的徐東升連東西都來不及卸下來就扯着嗓子回應，“是爹回來了！
”

　　“啊啊——”

　　孩子的腿腳特有力，一蹦一蹦的，林慧都快抱不住了。
“别鬧别鬧，要掉了……”

　　“來了來了！
”他趕緊拍掉身上的灰，洗了手臉才去抱孩子。
連着三個輪流抱，親個不停。

　　徐父拈酸，真膩歪，也不見老三對他這個當老子的這麼親熱過……

　　難道真是搓尿布搓出來的更親一點？
他現在給老三洗短褲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