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升一驚，猛地站起來，飯也不吃了，跑出去開門。

　　林慧把碗放下，手指攥緊，心髒撲通撲通加快，臉色也變得難看。不過公婆都關心門外到底出了什麼事，沒注意到她。

　　徐東升在門外跟狗子不知道聊了什麼，面容緊繃，轉身對林慧說，“我出去一趟，阿浩他們出事了，不太好。我過去看一看，你把門鎖好，我可能今晚回不來了。”

　　“娘，你去跟兩個嬸子說一下，明天不出去開店了，讓她們休息兩天。”

　　“噢，好。”徐母見狀，知道出大事了，沒多問，反正遲早會知道的。

　　徐東升跟狗子往阿浩家去，徐母出去通知兩個嬸子，林慧也沒胃口了，吃了幾口就回房跟孩子們玩。

　　她坐在床上，看孩子們争玩偶，咿呀咿呀吵架，心情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那幾個小玩偶是她用做衣服剩下的一些邊角料縫成的小動物，裡頭塞上不用的破布，圓鼓鼓的很可愛。

　　“啊——”安安搶不過兩個哥哥，來找她告狀，抓着她的手去搶。

　　林慧笑了，幫她搶回一隻小豬。

　　才安靜了沒一會兒，孩子們又咿咿呀呀地吵起來。有蚊帳擋住蚊子，林慧不用一直看着他們。

　　她點起一根蠟燭，開始數錢。

　　除了那幾個暫時動不了的金條，她手上現在已經有3060塊錢左右。

　　手裡攥着錢，她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錢，才是她的最大底氣，甚至排在男人之前。

　　不管怎麼說，現在已經走上不同的路，她們的日子會過得很好。

　　徐東升是在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才回來的。

　　林慧泡了奶粉，喂給康康。已經吃飽的平平和安安在推車裡玩。見到爹回來，他們不打架了，雙雙伸手要抱抱。

　　一夜沒睡，徐東升下巴長出青色胡茬。他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沒靠近手推車，“讓爺爺抱你們，我先去洗個澡。”

　　他身上不止有煙味，嘴巴裡更濃，應該是抽煙了。

　　徐父徐母對視一眼，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等他洗過澡，換了身衣服，坐到桌前呼噜噜吃了一大碗粥，然後才開口，聲音沙啞。

　　“那幫出去打工的人出事了，他們在那邊争地盤搶活，遇到了硬茬子。其中有一個是之前跟震哥，也就是他們有仇的，互相看不過眼。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他們就掐起來了。”

　　“雙方都是好面子的，兄弟又多，直接演變成打架鬥毆。有人、有人帶了槍……”

　　徐母驚呼一聲，捂住嘴巴。

　　徐東升頓了一下，又開口，“雙方都死了幾個人，剩下的人傷的傷殘的殘，被公安抓起來。這事情影響太大，現在已經審完了，要重判。”

　　“小虎判了至少5年，阿浩、阿浩的屍體被人送回來了。”

　　徐東升眼睛發紅，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候還鬧了不愉快，可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就這麼死了，死在異地。

　　他心裡堵得發慌。

　　林慧把康康放到床上，然後問他，“帶他們過去的那個王總有沒有什麼表示？”

　　他搖頭，攥緊的拳頭顯示他很是生氣，“那個王總沒有回來，派人送阿浩回家後，給他老娘留下100塊錢就走了。”

　　徐父歎氣，這就是用100塊錢買了條人命。

　　林慧把手覆上去，“我們送50塊錢過去給阿浩老婆吧，孩子還小，她得立起來。”

　　阿浩老娘還有其他兒子，但是阿浩老婆沒了男人，他的孩子沒了父親，跟天塌下來沒有區别。

　　也就當作是，拉一把“夢裡的她”。

　　徐東升反手牽住林慧，眼裡帶着感激，“好。”

　　徐母想說什麼最後又沒說，隻歎了口氣，“我們平平安安的就好，掙不掙大錢無所謂。”

　　等他吃過早飯，林慧陪他回房補覺。

　　林慧被他緊緊抱着，感覺額頭好似有溫熱的水滴。

　　“别難過，事情會過去的。”

　　“是啊，都會過去的。”

　　有句話不太好聽，但他确實有一絲慶幸自己沒有跟着一起過去。

　　他低頭，親吻她眉間。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沒了，孩子和老婆該如何難過。

　　因為這事，村裡出去打工的人回來了大半，有人卻永遠留在了那個用生命打工的地方。

　　村子裡敲敲打打，辦了好幾場白事，因為電影放映帶來的熱鬧一下子又沉寂下去了。

　　村主任帶領村委們在村子裡用喇叭循環喊了好多次關于生命安全的口号。

　　徐東升也沉默了好幾天，後面還是孩子讓他心情變好了許多。

　　生離死别，他經曆過一次。

　　人沒了，剩下的人還是要好好過日子的。

　　徐國華過來跟林慧“進貨”，開啟小小徐老闆的買賣之路。

　　大嫂二嫂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們想法這麼多，竟然還會進貨賣貨了。直到村裡有人取笑她們，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培養做生意，她們這才知道。

　　她們過來問林慧，孩子們的工資怎麼算，林慧沒說，讓她們自己回家去問孩子。

　　二嫂不滿，“孩子們這麼小，為什麼不跟我們說一聲？”

　　林慧驚訝，“這就是個小小的零食買賣，幾分錢的事，孩子們覺得有趣就做了，當鍛煉鍛煉，嫂子你也要阻攔嗎？”

　　“什麼鍛煉，不幫家裡做，去幫别人做，我還不能問問了？”

　　幾個孩子跑過來，“我們幫家裡幹活，有工資嗎？”

　　徐大嫂拍徐國華後背，生氣，“供你吃喝供你讀書，你幫家裡幹活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竟然還想要工資！掉錢眼裡了？懂不懂事！”

　　她還要打徐娟娟，被林慧拉開了，“大嫂，有事說事，我們别打孩子。”

　　徐娟娟眼裡含着眼淚，委屈，“家裡的活我們也幹啊，我們就想要一點點零花錢，又不多，一兩分錢你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