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城蹲下，檢查過沒有緻命傷。拉開那小子捂住臉的手，電筒一照，他還沒說話，徐東升就嘿了一聲，“這不是前房東家那親戚嗎？”

　　李啟城白天時候隻查了前房東家，暫時還未理清幾人的關系，拎着他後脖子站起來，“走吧，一起回派出所去。”

　　狗子的自行車先放店裡，他們幾人一起走到派出所去。

　　真别說，公安這工作還真是辛苦，大半夜的還亮着燈光。

　　一個短頭發看起來很幹脆利落的女公安估計剛辦完案子，在吃夜宵。她一抹嘴，站起來朝李啟城敬了個禮，“李隊長，您來了。”

　　“沒事，你吃你的，我抓到個小偷小摸的。”

　　派出所裡處處都是紅星紅旗，狗子還有點拘束，徐東升看李啟城坐下來，他也随手拉個凳子坐下。

　　被抓這人也想坐，徐東升踢他一腳，“你還想坐着？老實抱頭蹲下！”

　　李啟城似笑非笑，“流程挺熟啊？要不你來審？”

　　徐東升正襟危坐，“不了，還是李隊長來審吧。”

　　“下巴擡起來，看着我回話！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跟徐東升有什麼仇怨？”

　　看出來小老闆竟然跟公安隊長熟，這人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沒得跑了，戰戰兢兢地把事情全交代了。

　　他叫張順，是廖軍——也就是那個房東老太太的兒子的小舅子。他的運氣跟名字正好相反，幹什麼都不順，脾氣還挺大。

　　之前因為徐東升那一出，他覺得自己的生意都是被他給搶光了，不服氣。現在看見他竟然開了一家更大的鋪子，心裡更加不平衡了。

　　某天晚上他喝醉酒路過時，惡從膽邊起，在路邊撿起一塊大石頭就往門上砸。

　　他哐哐砸了幾下，就快成功的時候，聽到公安巡邏的聲音，給吓跑了。

　　第二天路過時候發現沒開門，以為徐東升慫了，他一高興又多喝了幾杯。看到那門沒修理過，隻要再砸幾下就能闖進去搬東西了！

　　就這麼的，他一步步走上犯罪的道路。雖然是入室盜竊未遂，但是撞上嚴打的槍口，也夠他吃一壺的了！

　　審完張順，又做過筆錄，天也快亮了。徐東升跟狗子回鋪子裡眯會兒，等天亮時候再過來一趟。

　　早上天剛亮，徐東升被敲門聲給叫醒，他打開後門，看到林慧時還以為自己沒清醒，“老婆你怎麼來了？”

　　林慧皺眉，上下打量他，除了頭發邋裡邋遢像是一夜沒睡好之外，沒什麼傷口，提着的心才放下來，“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順便看看我們的店被砸成什麼樣了。”

　　幾人繞過前門，林慧看到門鎖的位置幾乎都被砸壞了，地上有不少石頭木頭，估計那賊是臨時起意，在附近随便找的工具。

　　“我們換道門吧。”

　　徐東升打了個哈欠，“肯定要換，不過這錢得讓那龜孫子出！”

　　林慧沒給他們帶飯，擔心路上變冷了，直接去國營飯店吃包子，還給李啟城帶了兩個。

　　等吃飽後天徹底亮了，他們才過去派出所。

　　之前那綁着馬尾辮的女公安看到徐東升，臉色有點僵，但是什麼也沒說。

　　徐東升直接開口，“麻煩你幫我叫一下李隊長。”

　　李啟城果然還沒吃飯，不過他為了避嫌，沒接過包子。一副公事公辦模樣，“張順的家屬一會兒就到，有什麼損失需要賠償你們先商量好。”

　　話音剛落，門外吵吵嚷嚷地一大群人就跑進來。廖軍跟在後面，一臉嫌棄又一臉無可奈何。他身旁那個一臉焦急的女人應該是他老婆。

　　李啟城呵斥，“你們幹什麼的？！這是什麼地方讓你們随便吵！”

　　帶他們過來的男公安一臉無奈，“隊長，這是張順的家人。”

　　其中一個老太太哭着抓住他的手，“領導，我兒子呢？他犯什麼事兒了？他還是個孩子，你們寬恕他吧！”

　　這老太太說着說着還要下跪。

　　李啟城辦案子多了，對這種情況熟得很。大多數犯罪年輕人身上的毛病都是被家裡給慣出來的。

　　他側過身，順勢擡手把老人扶起來，不讓跪下。

　　“張順損壞他人财物，入室盜竊未遂。”李啟城眼神一凜，想要哭嚎冤枉的老太太給吓回去了，不斷打嗝。

　　“你們還真别喊冤枉，人是被我親手當場抓住的。”

　　“苦主就在這。”

　　徐東升勾起嘴角，笑了一聲，看着不自在的廖軍，“之前說派出所見沒成，沒想到今天還真是在派出所見啊。”

　　對方抿着嘴唇不說話，徐東升就說，“這事情要解決也很簡單，賠償我們的損失。一道大門20塊錢，昨天今天明天至少三天時間我們都不能開門掙錢，這個損失你們得賠償。”

　　“平均算下來，過年前這幾天，我們一天收入100塊錢。”

　　“咳——”

　　端着杯子喝水的李啟城被嗆到，不斷咳嗽。

　　張順的家人都瘋了，指着他鼻子罵，“你訛人！怎麼可能一天100塊錢！”

　　“領導，他們就是在訛人！騙子！”

　　徐東升絲毫不慌，他帶着那本小本子呢，“領導可以随便去查，問問周圍的鄰居就能知道我一天能賣多少衣服。”

　　李啟城順過氣來，接過本子。一筆筆賬都記得清楚，看下來他表情複雜，一天的收入就能頂他一個月的收入還多。

　　他對着張順家人點頭，“從賬本上來看确實是這麼多，我們也會去走訪街道，他騙不了人。”

　　徐東升雙手叉腰，洋洋得意，“要不是因為我鋪子掙錢，張順怎麼會眼紅到要砸門偷東西？”

　　老太太當場就暈倒了。

　　周圍的人一陣慌張，李啟城喊，“你們都讓開，不要堵住新鮮空氣！”

　　然後他上前彎腰就解開老太太最上面脖頸處那顆扣子，然後使勁按人中，一套熟練動作，把人中都按紅了，老太太“悠悠轉醒”。

　　開始哭嚎，“我們家哪裡有這麼多錢啊！小兄弟你們家每天能掙這麼多錢，就别跟我們窮人家計較了......”

　　眼見徐東升不為所動，她又爬起來去抓林慧褲腿，“小姑娘，誰沒犯過錯啊？求你們饒了我兒吧，他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真進去坐幾年牢，家裡可就垮了！”

　　林慧看半天白戲，還覺得挺好玩，她笑了，“老太太，我犯錯可不會砸人家門偷東西。你兒子好像年紀比我還大，知道上有老下有小還敢犯罪啊？”

　　“他當時拿着大石頭，我老公當時就是沒在店裡，不然的話說不準還可能會被他打死。”

　　“那這個性質可就不同了，殺人未遂，不判個吃槍子，也得進去勞動教育幾十年......”

　　吃槍子？這小姑娘怎麼比男人都狠？！老太太臉都白了，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兒子不敢殺人的！賠錢我們賠錢！”

　　李啟城真是一言難盡，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兩口子好。

　　隻能說，一個鍋配一個蓋。

　　兩人都夠狠，也都夠會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