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升僵在當地，整個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高興還是要哭。

　　他老婆生了兩個，肚子裡竟然還有一個......他老婆難産......

　　旁邊還有一個産婦的婆婆在碎碎念，羨慕得眼紅。

　　“哎呀，命真好，一下就生了兩個兒子，還不知道我們家這個這一胎生了個啥。先進去兩三個小時了，别人都生好了，咋就她磨磨唧唧的還不生呢？”

　　徐東升攥緊拳頭，眼睛都紅了，拔腿就跑到醫院門口電話亭。

　　先撥了第一個電話，讓人把他娘給喊來。

　　徐母在菜地裡，急匆匆趕過來接電話，“老三，怎麼了？”

　　他盡量語氣正常，實際上腿都發麻了。

　　“娘，我和阿慧現在在縣醫院，她已經生了兩個兒子。你現在去我們家再多收拾幾套孩子的小衣服和尿布，不太夠用。然後再去把狗子叫上，他懂縣醫院的位置。直接包牛二叔的拖拉機過來，别耽誤，知道嗎？”

　　徐母一緊張嗓門就大，“不是在鎮上嗎？怎麼去到縣裡了？生兩個兒子了？真好，怎麼衣服備那麼多還不夠呢？”

　　“娘你别廢話，讓你去就趕緊去！”

　　徐母被兒子吼了一聲，聽他話音沒多高興，心裡也“咯噔”了一下，不是兒媳婦出什麼問題了吧？

　　她忙應下，“我知道了，你别着急。”

　　“阿慧生了？倆兒子呢？”

　　旁邊聽見話的嬸子湊過來恭喜，徐母扯開嘴角笑了一下，然後趕緊跑去喊人，把老頭子也給叫上了。

　　徐東升回到産房外，護士說裡面還在生。

　　剛才另外一個産婦熬了5個小時終于生了，不過是個女兒。連公婆帶男人都沒好臉色，在一邊埋怨拍大腿，白瞎了養胎時吃的那兩斤豬肉。

　　他就靜靜地坐着不說話，隻盯着門口，眼尾發燙。

　　“哥！”

　　一個多小時之後，狗子終于帶着徐父徐母趕來了。

　　徐母看老三頹廢的樣子，心就提起來了，“不、不是說生了嗎？”

　　他抿緊嘴唇，“老大老二早就生出來了，肚子裡還有一個老三。”

　　“怎麼還有一個老三，之前在衛生院沒看出來？”

　　“鎮衛生院的那些機器不夠縣醫院的好，可能醫生沒聽出來。而且等肚子大了，我們就沒再去檢查過。”

　　徐母輕輕歎了口氣，也盯着産房門口看。

　　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個鬼門關啊，村裡因為生孩子去世的人可不少。

　　又過了半小時，護士終于出來了，這回臉上帶着笑，“恭喜，母女平安。”

　　幾人松了口氣，“老天爺保佑！”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徐東升沒忍住，雙手捂着發紅的眼睛。

　　縣裡醫院床位少，護士也少，所以一般生了孩子當天就要把床位讓出來了。但是林慧生孩子的傷口大，而且孩子也太小，醫生是建議在醫院住三天觀察沒問題了再走。

　　徐東升看着三隻小貓一樣紅彤彤的孩子，尤其是老三，跟手掌差不多大，心都快化了。

　　徐父徐母看着也難受，兩個哥哥小是小，還能養一養。可是最小這個，他們沒把握......

　　林慧被傷口痛醒，睜開眼時，隻感覺眼前都是人。

　　“阿慧，你終于醒了。”

　　徐東升摸摸她冰冰涼涼的臉，給她倒了杯溫水。

　　“辛苦你了。”徐東升聲音都啞了。

　　“孩子們呢？”

　　林慧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太好，生孩子的過程中脫力，堅持到生了老三才暈死過去，還沒能看一眼呢。

　　“孩子在這兒。”

　　旁邊有一張小床，護士已經将孩子們都洗幹淨了，用林慧的包被包起來。三個孩子都在睡，小小的拳頭舉起來，眼睛閉着。

　　林慧眼淚一下就止不住，這是她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徐東升慌了，忙用手給她擦眼淚。

　　“老三、老三怎麼這麼小？”

　　老大老二有5斤，老三隻勉強有個4斤。

　　“不怕，我們好好養，沒事的，醫生也說能養活。”

　　徐母也在一旁安慰，“阿慧别哭，快躺下。一哭啊，你身體更難受。”

　　狗子這時候把面和粥都買回來了，面是他們的。徐東升把她扶起來靠在身上，端着粥喂林慧吃。

　　同病房裡，另一邊是剛剛同産房的産婦。

　　那婆婆哼了一聲，“你媳婦厲害，生了兩個兒子呢。再看看我們家這個，懷個孕好吃嘴，吃沒吃夠，胖成個球，跑到醫院來生。忙前忙後伺候好幾個月，生了五個小時就生下個丫頭片子。生就生了，還因為什麼大出血非得花錢住院，我這才要哭呢！”

　　林慧轉頭看去，那産婦把臉蒙在被子裡，被婆婆罵也不敢說話。旁邊的男人跟沒聽到似的，像個大爺坐在一邊，也沒人給産婦倒杯水。

　　徐東升把她頭轉回來，輕聲道，“我們不管别人家的事。”

　　“嗯。”

　　林慧才吃了幾口粥，老二哼哼唧唧的，開始哭。

　　徐母把孩子抱起來哄，“阿慧你趕緊吃，吃飽我們就開始下奶了。”

　　林慧接過男人手裡的碗，三兩口就吃完了。

　　徐父跟狗子都出産房外等，徐東升拿盆去熱水房接了熱水回來，對着另一個産婦男人說，“可以麻煩你出去避一下嗎？”

　　那男人擡眼看林慧，徐東升上前一步擋在身前，眼神吓人。

　　那男人嘟嘟囔囔地起身出門，産婦婆婆嘴裡也不幹不淨，“不就是兩個奶子嗎，誰還沒有了？怕誰愛看是怎麼的？”

　　徐母“呸”了一聲，“有本事你到大街上露去！還别說，你人老了，兩個奶頭耷拉下來，像漏了氣的氣球，醜死了是沒人願意看，怕長針眼！”

　　潑婦對潑婦，徐母還沒怕過誰。

　　那老婦人氣，但是不敢罵回去，徐東升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盯着她呢。

　　林慧孕期營養補上來了，奶水下得很快。老二小小一隻隻喝了幾口就又睡着了，老大開始哭，又換老大喂。

　　最後是小女兒，林慧抱都不敢抱，輕飄飄的，哭是哭了，哼哼唧唧的不湊近都聽不見。

　　她小心翼翼地換了另外一邊，輕聲哄孩子，“噢噢不哭，快點吃飽飽才能長大。”

　　在夢裡她隻有兩個孩子，這個被擋住的小女兒是上天另外賜給她的禮物，一切都跟夢裡不一樣了，她跟孩子也會過得很好。

　　醫院裡沒有單獨的病房，也沒有多餘的陪床，徐東升讓老娘教他抱孩子和換尿布，然後塞錢給她，晚上就去附近的招待所住，白天再過來幫忙。

　　狗子就騎着三輪車把老爹給帶回家，還得喂養家裡的兔子。

　　晚上，隔壁産婦的男人和婆婆都回家了，隻送來了一個大女兒。看樣子有個7到8歲，手腳幹脆利落地伺候她娘。晚上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她娘也沒說讓她上床擠着睡一會兒。

　　林慧傷口疼，睡不着，側身看着小小的幾個孩子，怎麼都看不夠。

　　徐東升剛洗完孩子的尿布，回來看她還睜着眼，小聲問，“怎麼了？是不是難受？”

　　“有點，我心疼孩子。”

　　“我心疼你。”徐東升默默說了一句，然後把凳子挪到床邊，給她拍拍哄睡。

　　林慧怔了一瞬，好像手背有水滴下來。

　　月光透進病房裡，她想起身看看，被男人壓着，“别鬧，趕緊睡。等會兒孩子還要喂奶。”

　　林慧也是累了，睡得很熟，徐東升卻是一夜沒睡，給孩子端屎端尿。喂奶時，也是他抱着孩子放到她身上喂，一點沒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