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沒吭聲，不耐煩地朝屋裡的人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出去。

　　沈建國本還想說什麽，可對上親爹那雙失望的眸子，千言萬語最後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沈家人出去了，屋裡最後隻剩下沈知歡、蘇子煜、張鳳霞幾人。

　　“你那個娘就是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沈老爺子歎氣。

　　他沈運林英明一世，沒想養出那麽一個缺心眼的兒子。

　　娶個兒媳婦也跟沒長腦子似的。

　　沈老爺子的視線落在沈知歡的身上時，才稍稍感覺有些安慰。

　　“爺爺，你看我這肚子，是不是比上次瞧著大多了？
”沈知歡不想提那些掃興的人，所以轉移了話題。

　　至於李秋華是毒婦還是爛泥，都和她沒什麽關系。

　　“瞧著，是大了不少。
”沈老爺子認真打量過後，點頭。

　　“老爺子，我告訴你，我們家這乖乖可聽話了。
”說到她的心肝肉，張鳳霞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聽話？
！
”沈老爺子一怔。

　　張鳳霞愛喊他曾外孫乖乖這事，沈老爺子是知道的，可聽話……

　　他那曾外孫耳朵長沒長全都難說，聽話？

　　聽哪門子話?！

　　見沈老爺子不相信，張鳳霞在自個兒的身上蹭了蹭手，才雙眼晶亮的將手放到了沈知歡隆起的肚子上。

　　“乖乖，我是奶奶。
”

　　沈老爺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都說剛出生的孩子像條蟲。

　　五個多月的胎兒連蟲都算不上，能懂個什麽……

　　沈老爺子正腹誹，沈知歡肚裡的小肉團子就手舞足蹈了起來。

　　沈老爺子倏地瞪大了眼。

　　片刻，他似不信般的揉了揉眼睛。

　　他乖孫女隆起的小腹依舊有節奏的動著。

　　“老爺子，我家乖乖聰明吧？
”直到小肉團子歸於平靜，張鳳霞這才笑著收回手。

　　沈老爺子定定地盯著他乖孫女隆起的肚子，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這不會是湊巧吧？
”

　　沈老爺子當過爹，自然知道肚裡的孩子大了會胎動。

　　“子煜，試給你爺爺看。
”自個兒的心肝肉受到質疑，張鳳霞哪能忍。

　　“娘……”蘇子煜語氣無奈。

　　“趕緊的。
”張鳳霞斜眼。

　　老爺子可以懷疑她的人品，卻不能質疑她心肝肉的聰明和機靈。

　　蘇子煜歎笑著將手放到小媳婦隆起的小腹上，“小東西，我是你爹。
”

　　沈老爺子直勾勾盯著。

　　小肉團子卻沒一點反應。

　　等了半晌，沈知歡的小腹還是一動不動。

　　沈老爺子笑了，“剛才那就是個湊巧。
”

　　五個月大的胎兒，手腳長沒長全都不知道……

　　“你沒有叫他乖乖。
”張鳳霞隨即指出。

　　蘇子煜也猜到了。

　　心裡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屁大點的東西，居然敢朝他甩臉子了。

　　張鳳霞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趕緊的。

　　蘇子煜深吸了一口氣，磨著後槽牙道:“乖乖，我是你爹。
”

　　沈老爺子剛想笑他們少見多怪。

　　小肉團子就懶洋洋的動了幾下。

　　鼓動的弧度雖然不大，但沈老爺子還是瞧得真真的。

　　“這小東西……不，乖乖真能聽懂人話！
”沈老爺子目瞪口呆。

　　片刻，他激動地朝沈知歡招了招手。

　　沈知歡無語至極。

　　她這是懷的娃還是懷的玩具啊？
！

　　“快點，快點過來。
”見乖孫女沒動，沈老爺子催促道。

　　沈知歡歎了口氣，挺著肚子湊了過去。

　　沈老爺子在被子上蹭了蹭手，雙眼放光的將手放到了沈知歡隆起的小腹上。

　　“乖乖，我是你太姥爺。
”沈老爺子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誘哄的語氣。

　　結果……

　　小肉團子半點面子都不給。

　　沒有給予一絲一毫的回應。

　　“乖乖，我是你太姥爺。
”怕他的外曾孫沒聽見，沈老爺子又提高了點音量。

　　小肉團子紋絲未動。

　　“乖乖，我是你太姥爺。
”沈老爺子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度。

　　小肉團子依舊無動於衷。

　　“乖乖這是睡了嗎？
”沈老爺子蹙眉看著面前安安靜靜的肚子。

　　“我覺得乖乖應該是和您還不熟。
”張鳳霞大膽假設。

　　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張鳳霞將手放到沈知歡隆起的小腹上。

　　“乖乖，我是奶奶。
”張鳳霞的聲音本就溫和，加上她又刻意放柔了幾分，真就跟哄小嬰兒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真聽到了，小肉團子立馬就蹬起小短腿，給予了熱情的回應。

　　沈老爺子蹙眉盯著那又鼓動起來的肚皮，心裡好似打翻了千年老陳醋，酸溜溜的。

　　或許是察覺到了沈老爺子的情緒變化，張鳳霞笑著道：“老爺子，您這曾外孫可聰明了，您平日裡沒事的時候多和他說說話，要不了幾天，他就能聽出您的聲音了。
”

　　“到時候，您叫他，他就能應您了。
”

　　沈老爺子斜睨著那又歸於平靜的肚子，眼底多少帶了點躍躍欲試。

　　接下來的幾天，沈老爺子的病房裡就傳出了哄小孩的聲音。

　　有時念童話故事，有時念民間故事，有時候又是實時新聞……

　　照顧了沈老爺子好幾年的勤務兵：“……”

　　還從沒聽過沈老爺子這麽拿腔拿調的說話。

　　跟了沈老爺子十來年的周航：“……”

　　他也沒聽過啊！

　　沈老爺子的親兒子：“……”

　　要不是老頭罵他的聲音依舊聲如洪鍾，他都要以為親爹被人給換了。

　　和沈老爺子一起出生入死過的老戰友：“……”

　　沈老頭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

　　每天忍受魔音灌耳的沈知歡：“……”

　　她一直以為捏著嗓子說話是後世那些綠茶、小白蓮發明的，沒想到……

　　沈知歡眯眸看著手裡拿了本民間故事，捏著嗓子講孝子賢孫的沈老爺子……

　　一言難盡，且一臉嫌棄。

　　她翻了個身，不想再看了。

　　心裡暗自決定，明天出門前，先往耳朵裡塞兩團棉花。

　　“嘎吱！
”病房門開了。

　　病床上的爺孫二人同時朝門口望去。

　　拎著兩個保溫桶的李秋華討好似的衝沈老爺子笑了笑。

　　“爹……”

　　沈老爺子蹙起眉，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這個兒媳婦，他真正是瞧不上。

　　要不是看在他乖孫女和乖孫子的面上……

　　沈老爺子忍不住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