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白羽若有所思地盯着蘇七。

　　蘇七也在回視着他。

　　目光坦蕩。

　　毫無退卻。

　　在少女走過他身邊時，蕭白羽忍不住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

　　在天道虎視眈眈之下，卻像是胡鬧一樣，舉辦了一場天下皆知的婚宴。

　　伏羲盤的預言，就是古神的預言。

　　蘇七明明知道，卻還是反其道而行，不僅辦了，還是大辦特辦。

　　宛若要跟這預言作對。

　　蘇七聽到了他的詢問，少女偏過頭，看向了他，“你越是避之不及的事，它越會發生。
”

　　“萬獸城的預示，幻靈為了避開，所以想方設法地躲了，為此，蒼離也離開了萬獸城，四處想辦法，可不管他們怎麼努力，萬獸城還是被天誅滅了。
”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命中注定的事，是逃不開的，那為什麼你們還想着反抗呢？
”

　　蕭白羽微怔，他張嘴，“當然是不……”

　　“不甘心？
不想坐以待斃？
所以你們想方設法地等着反抗。
”蘇七笑着接了他的話，“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你們的反抗過程才促成了結果呢。
”

　　蕭白羽瞳孔一縮。

　　這個思路，他們從沒有想過。

　　蘇七道：“就是因為他們的奔波，他們的遊走，所以他們兩個人才會分開，但如果——”

　　蘇七話鋒一轉，聲音冰冷，“如果伏羲盤沒有提前預警，如果幻靈沒有提前知道，蒼離還是會陪在她身邊，而以他們兩個人聯手之後的實力，不會對付不了一個南明。
”

　　“他們不會輸，不會一家人家破人亡，洛斐更不會失去父母。
”

　　蕭白羽聞聲下意識地看向了洛斐，但蘇七說，“别看了，你我說話，别人聽不見。
”

　　蕭白羽氣笑了，“就因為這樣，你要跟伏羲盤反着來？
”

　　“對。
”蘇七承認得幹脆，少女下巴高擡，并不低頭。

　　“天道滅世的預警，它給了你們，古神獻祭的預警它也給了，五帝統治，它也出現了，所以你們都覺得伏羲盤裡的預示，都是未來，都是未來真實會發生的事，但你們不甘心，所以你們會去反抗，但即便你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做好了周全的計劃去避免，可在你們心裡想的還是——”

　　蘇七勾唇，道：“想的還是會失敗。
”

　　“你們覺得一切都會照着天道命定的軌迹發生，不管怎麼掙紮，最後該是如何就如何，這世滅還是救，你們就等着伏羲盤給你們預示，但——”

　　蘇七盯着他，“我要告訴你們，不是的。
”

　　“那東西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利用你們的恐懼而延伸出來的幻境，它不是天授，它是人為，是有人指引，不過，”蘇七笑了起來，“即便真是天授，我也要讓它知道。
”

　　“——我蘇七的命，不受它控制，它不是預示我會在今天殺掉老姜嗎？
”

　　“那它就來！
”

　　“我等着。
”

　　少女說完，大步往前，眼神堅定，步伐穩定，從她的身上，蕭白羽看到了四個字。

　　她必勝天。

　　她的意志不會被任何東西左右。

　　少女已經走入殿内，離蕭白羽足有十多步遠，而且越來越遠。

　　可她堅定不移地朝着封行言走去。

　　沒有回頭。

　　蕭白羽回頭望向了蘇七，“你會赢嗎？
”他問，帶着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蘇七冷聲道：“我不會輸。
”

　　短短四個字，賭上了她的一切。

　　兩個人之間的結界解開，在外人看來，蘇七經過蕭白羽身邊時，并沒有停留，但趙昭跟白虎他們知道，這兩個人有過對話。

　　高高大大的白虎，軟聲問：“怎麼說？
”

　　卻是那長得清清秀秀，小小巧巧的白虎粗犷着聲音道：“肯定是聊得不好。
”

　　兩人聲音的極緻反差，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但大家也不知道他們在猜什麼啞謎。

　　還是趙昭出聲，“上去吧。
”

　　蕭白羽沒反對。

　　四人上了高台，入了座位，五帝跟四聖是交叉着落座。

　　蕭白羽身邊是七殺，另一邊應該是封行言的位置，不過現在這個人已經走下高台，去迎接他的新娘子。

　　“你們幾個人，就這麼縱容他們胡來嗎？
”蕭白羽雖然說自己已經不想管了，可事到臨頭，他還是忍不住在意。

　　七殺今天難得地梳了頭發，戴了發冠，還穿戴得十分整齊。

　　可見還是十分重視這件事的。

　　但男子的聲音還是透着一股懶洋洋，“不然呢？
阻止也阻止過，拆也拆散過，都已經逼人把記憶抹除了，可他們還是要在一起，你讓我們如何？
”

　　七殺自嘲地笑笑，“不然你去拆一個試試？
”

　　蕭白羽嗤笑，“她連妖族聖地都挖了，海族領域都沉了，誰還能奈何得了她。
”

　　“是啊，誰也奈何不了她。
”七殺輕笑，“他們想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

　　“所以不要想太多，支持就好了。
”南玉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插了一句話，“其他少操心。
”

　　瞧着南玉呵欠連天的樣子，玄武疑惑，“你昨晚去做賊了？
”

　　南玉皮笑肉不笑，“我們最近天天做賊。
”

　　玄武：“……”

　　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可即便大家都猜出來他們幾個人有問題，但又猜不出來。

　　随着封行言接到蘇七，兩個人在大殿中心牽手，蕭白羽才想起來一個事。

　　“怎麼結婚是要新娘子自己走進來的嗎？
”

　　幾人同時思索，“好像……不是這樣的。
”

　　七殺失笑，“幾位哥哥，我們這些人之中，誰成婚過呀？
”

　　“……”沒有。

　　七殺說：“就是連女兒都有了的君凜都沒有呢。
”

　　君凜蹙眉，“我以後補。
”

　　“你女兒都要嫁了，你補什麼補。
”幾人齊齊翻了個白眼。

　　“流程小侄女安排的，她說要走進來，那便走進來。
”七殺笑着說，“她想爬進來都行。
”

　　衆人：“……倒也不必。
”

　　蕭白羽嗤了一聲，“當真兒戲，早知道她連車辇都沒有，我的就借給她了。
”

　　四帝齊齊啧了聲，“我們就缺這個嗎？
”

　　兩邊相互嫌棄。

　　但大殿中心的兩個人，已經牽上了手，蘇七望向了男子，眼底帶着笑意。

　　“後悔嗎？
”

　　封行言眼神溫柔，“不會。
”

　　蘇七笑了起來，與他一同牽着紅綢，走到星空之下。

　　這一刻宋世安盯着封行言的臉，激動地掐住了東方浮玉的手，“對味了對味了，這才是姜世子啊。
”

　　東方浮玉咬牙切齒，“你對就對，你别掐我啊。
”

　　宋世安嘿嘿道：“激動啊。
”

　　封行言給少女蓋上了蓋頭，兩個人當着上千人的面，以及場外的端木绮羅等人，準備行禮。

　　端木绮羅狠狠地喝着果酒，“明年我一定要爬進這座大殿。
”

　　計綠綠小聲提醒，“明年蘇師妹不會再嫁一次的。
”

　　端木绮羅：“……”

　　“第一拜，拜天地。
”

　　東方浮玉起身，提氣大聲唱詞。

　　蘇七與封行言低頭朝外拜天。

　　衆人緊張地看着，便是說了不管的七殺等人，眼神也十分凝重。

　　“第二拜，拜高堂。
”

　　君凜輕咳兩聲，還有些不适應，但沐凝煙已經含笑看向了他。

　　君凜便也穩重地帶着她，坐在高台，受了蘇七跟封行言的禮。

　　“第三拜，夫妻對拜！
”

　　高聲起。

　　每個人都自然而然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蘇七與封行言兩個人低頭交拜。

　　高空似乎有悶聲響起，疾風驟然撞向了大殿，卷向了少女的蓋頭。

　　可少女平靜地擡手，自己按住了。

　　每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蘇七……

　　這一拜，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