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凜退出兩步，可天淵顯然覺得不夠，他便一步又一步地退出了戰場。

　　退出了離天淵有上百米。

　　直到快要看不見沐凝煙了。

　　天淵擡手，揮手之間，漫天魔力凝聚成一擊，砰然打在了君凜身上。

　　君凜想動，可白清把沐凝煙一推，他卸去所有防禦的力，正面承受了這一擊。

　　整個人摔出許遠，跪倒在半空。

　　吐了一大口血。

　　天淵輕聲說：“我的弟弟，你可能不知道，情之一字，是最沾不得的。
”

　　“一旦碰了，比什麼都可怕。
”

　　君凜沒吭聲，他不知道他對沐凝煙是不是喜歡，他隻知道，這個人是他的。

　　他就要護好。

　　要永遠護好。

　　天淵長笑，“想救她，可以，封了你自己的力量，然後退入混沌空間。
”

　　君凜皺着眉頭，混沌空間？

　　天淵低笑：“不去嗎？
那她可就保不住了。
”

　　君凜憤怒地擡頭，“你說過，我退就還給我。
”

　　“我還啊，但我沒保證會不會缺了哪一塊，你說，是少隻手，還是少隻腳比較好。
”

　　君凜眼中宛若有火點燃，他一言不發地盯着天淵，咬牙道：“你說話不算話。
”

　　“弟弟，我一直都沒說，要完整地還給你，我隻是說，會還，但怎麼還，我說了算。
”天淵笑了起來，笑得惡毒還有戲弄。

　　君凜眼圈通紅，宛若被人欺騙了的少年，明商劍飛到了他的身前，似乎也與他一樣憤怒。

　　他伸手握住。

　　“小魔君！
”白清喝道，一隻手已經掐着沐凝煙的咽喉，君凜眼睛血紅，可握劍的手卻還是停住了。

　　記憶浮現眼前，女子坐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着後山山崖的山洞。

　　崖邊小草被風吹彎了腰，可還是努力地活着。

　　女子活潑帶笑的聲音響在耳旁，指着小草的她在問：“你知道那在人間叫什麼嗎？
”

　　“小草。
”

　　“……也是叫小草，不過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龍須草，生生不盡，火燒不怕，水浸不懼，隻要來年雨水一落，它又會出現，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希望她如這堅韌的龍須草一樣，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能活下去。
”

　　“活下去。
”

　　“阿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唔，其實我是希望你有點為我傷心的，但又不要太傷心。
”

　　“人呀，都會死的。
”

　　“不要回頭，往前走。
”

　　“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

　　君凜的手握緊明商劍，“她會一直看着我，一直都在看着我。
”

　　君凜擡眸，望向了天淵。

　　“肉身不過是載體，隻要我記憶裡的她還在，她就一直在。
”君凜平靜地看向了天淵，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不是一個人戰鬥。
”

　　“她與我一樣，喜歡這個人世間，那麼，我就要替她護住。
”

　　明商劍出鞘。

　　天地為之顫動。

　　雲海翻湧，那鎮守在中州上空久久不散的血雲，似乎也在沸騰，純正的毀滅之力，撕開了雲海。

　　帶出一縷光芒落在了君凜身上。

　　這一刻，身披金光的他宛若戰神，天淵平靜地站在另一頭看着他，天地間的毀滅之力，有一半是他的。

　　有一半是君凜的。

　　他跟君凜之間，必有一戰。

　　因為他需要拿到全部的力量，當碧沙淵解封的力量全部回到了天淵的體内。

　　天淵也沒有多少懼怕。

　　他等着這個時機。

　　殺了君凜。

　　君凜握緊長劍，伴随着一聲铮鳴，明商出鞘，天地變色，君凜提劍上前。

　　天淵此刻，亦也出劍，兩劍交鋒，天空之上，雲靜止了，風靜止了。

　　便是聲音也靜止了。

　　而随着劍氣回蕩，風暴撕碎了長空，整個空間宛若響起了巨大的動蕩。

　　風暴席卷，巨大的轟隆聲也響徹高空，似乎，天在坍塌。

　　地在搖晃。

　　而兩劍碰撞之力，猛然炸開，随之剩下的天宮，摧枯拉朽一般地碎了。

　　宛若粉碎的飛灰，它們随風消散了去，後方的黑色虛空張着大嘴，把一切吞噬。

　　吞噬着落石與粉末。

　　也吞噬着沒有任何痛苦就死去的蕭氏族人。

　　這兩劍威力之下，天空所有的一切都被蕩清了，連着天宮都暴露出來了本來的樣子。

　　那是一座龍骨。

　　頭是主殿。

　　而尾巴是刑台。

　　這是天淵的原形，也是他隕落的肉身，現在這具，是借助的趙之念。

　　也是新的轉世。

　　也隻有龍骨，能撐住這兩劍相撞的威力，連白清都不得不退出戰圈，不敢直視這一切。

　　天淵穩穩地擋住了君凜這一劍，兩兄弟四目相對，天淵低笑，“弟弟，你變強了，但還是——”

　　他話鋒一轉，長笑道：“不如我！
”

　　随着天淵魔劍猛然拔出，又朝着君凜正面揮出，劍身上附着的嗜殺之力，直奔君凜的劍氣。

　　數萬鬼魂撕扯他的劍氣，也在撕扯君凜的元靈，“你什麼都好，但就是不夠壞啊。
”

　　天淵深沉一笑，提劍斬出，兩劍疊加的威力，直接爆開了君凜的防禦。

　　君凜嘴角有血。

　　可他依舊與他相戰。

　　不認輸！

　　兩人的劍氣貫破長空，叫天地變色，劍氣所落之處，山峰被削斷，山脈被夷平。

　　可他們還在打，天水城内，哭聲響徹，絕望遍布。

　　可劍氣掃蕩而過，全部湮滅。

　　消失。

　　古魔之戰，恐怖不已。

　　即便東方浮玉他們拼命地護人撤離，可依舊趕不上他們的破壞，趕不上他們的毀滅速度。

　　燼天跟冥夜他們已經努力地抵擋着高空的餘波，可這等劍氣，他們根本撐不住。

　　眼看着一道劍氣直掃燼天與冥夜兩人，，東方浮玉大聲喝道：“退！
”

　　“退啊！
”

　　他們七個人，一個都不能少。

　　于鮑鮑也沖了出去。

　　想要把他們帶回來！

　　不能有事！

　　不能！

　　燼天跟冥夜兩人燃燒生命力，擋在了百姓之前，卻是沒有退開，而是用盡靈力去擋，于鮑鮑大哭道：“不要！
”

　　可燼天跟冥夜都沒動。

　　他們若是走開，下面這上千人必死無疑。

　　于鮑鮑跑得跌跌撞撞，直接摔了一跤，他大哭起來，就在此時，兩道流光奔至他們上空，玄聖之力撐開結界。

　　計藥與東方夜白同時出手，以玄聖之身，奮力擋住所有傷害。

　　“你們也全部離開！
”

　　計藥喝道。

　　燼天跟冥夜兩個人被計藥推了出去，而同時間，無間深淵的四聖前來，無數世家、宗門老祖出關。

　　紛紛趕至。

　　以玄聖之境，結成了一座結界，護住了這山脈之間的孩子們。

　　東方夜白道：“你們先走。
”

　　“這天水城，保不住了。
”

　　這絕望的一聲，重重地打在了衆人心間，可大家不得不擦幹眼淚，轉身奔向了傳送陣。

　　于鮑鮑背着重傷的燼天，扶着冥夜，邊哭邊跑。

　　城門口數十萬人也跟着哭着逃亡。

　　高空決鬥，越發白熱化。

　　東方夜白他們堅守着最後一段，護送大家離開。

　　而高空，黑暗虛空也越來越多，幾乎已經完全成了亂流，連白清的立足地都越來越少，隻能退了再退。

　　可突然之間，他意識到了什麼。

　　不對，他手上的人呢？

　　白清猛然一驚，擡頭一看，就見沐凝煙的肉身已經被吸入了黑暗亂流。

　　他表情驟變，下意識想要拉出來。

　　可亂流肆虐，強大的吸力讓他撤回了手，他看着自己受傷的手，低聲喃喃，“罷了，到底是小魔君喜歡的人，流放空間，也比留在此地死無全屍的強。
”

　　主人是不會放過沐凝煙的。

　　白清心裡明白得很。

　　隻要她的肉身在，君凜就會被一直要挾。

　　“死了，也好。
”白清說，随即，他也不看了，反而擡手，把沐凝煙往深處送，“消失吧。
”

　　随着男子出手，沐凝煙的肉身被推入深處。

　　可有一隻手，在空間亂流之前，牢牢地抓住了進入深處的女子。

　　一隻。

　　兩隻。

　　三隻。

　　四隻，即便這最後一隻手，是透明的，隻是靈魂，可他還是拼盡一切，想要拉了出來。

　　“七七！
！
”沐知珩哭着喊道，“救救煙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