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盡頭。

　　似乎有一聲長長的歎息，也似乎有聲音在喃喃念叨，“到底還是輸給你們了。
”

　　集齊所有強者的力量，為掙開這個世間束縛而新生出來的小天道。

　　是不被控制的。

　　也不該被控制的。

　　但也代表了那些人的意志跟決定。

　　他們雖身死，但并不服氣。

　　魔神殿内的天淵看着這漫天的天雷，人坐在地上，低着頭似乎在想些什麼。

　　但沒想明白。

　　他又擡起頭，望着這滿殿内的神像，它們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但又有些不一樣了。

　　情緒，似乎在變化。

　　變得更冷漠了。

　　不是平日裡看着他怒罵的淡然跟平靜，而是真正的冷漠。

　　一種對天道被毀袖手旁觀的冷漠。

　　明明是當年眼也不眨的自願犧牲成全天道，守護蒼生的神君們，可如今對待這破壞規則，摧毀天道的蘇七他們，居然也帶着一種冷眼旁觀，甚至是嘲諷的眼神。

　　天淵靜靜地看着他們。

　　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護蒼生，而不是護天道。

　　因護蒼生，所以他們願意犧牲。

　　但若是天道不仁，那他們便也能反了這天。

　　天淵低聲喃喃：“我好像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了……”

　　他四肢攤開，躺在地上，開始把這些線串起來。

　　不管是他們的犧牲，還是他們死後萬年誕生的小天道，這真的是巧合嗎？

　　那小小又帶着希望的天道之力，真的會是本來就垂垂老矣，快要支撐不住六界的老天道所孕育的嗎？

　　不。

　　不是的。

　　是他們。

　　“你們這些家夥，死了也不得平靜，原來是在利用我，蠱惑我去把這丫頭抱出來。
”

　　受到刺激的他又猛然坐起來，又歇斯底裡地罵開了，“你們這些王八羔子，老子被你們關這麼多年，你們居然還要榨幹我的價值！
還要利用我去成全你們的布局！
”

　　他破口大罵，越罵越髒。

　　以身赴死，全是一盤棋。

　　留下五帝留下四王，把所有的希望落在新生天道上之外，居然還做了第二手第三手準備。

　　知道老天道沒用，所以幹脆把目标轉移向魔神殿的他，給在魔神殿内的他一條生路，偷偷放開神解，利用他的報複心去把人給偷出來。

　　那丫頭，不是天道孕育的天道，是衆生孕育的啊。

　　是他們所有犧牲的強者孕育的！

　　天淵罵着罵着又哭了起來。

　　“怪不得那個人那麼瘋。
”

　　因為是他們啊。

　　是他們的孩子啊。

　　魔神殿内響起了腳步聲。

　　一聲又一聲。

　　天淵根本沒去看。

　　但一碗面放在了他的面前，天淵嗤笑，“本尊都辟谷多少年了，吃什麼面。
”

　　來人一身素袍，長發已經到了小腿，可他連鞋都沒有穿，一身幹幹淨淨的，連首飾都沒有，但隻是赤足站在那兒，也能看出是一個十分漂亮的人兒。

　　膚色白得透明。

　　男子輕聲歎氣，“吃吧，”

　　天淵冷笑一聲，不用擡頭，他也知道這個讨厭的氣息是誰的。

　　七殺。

　　五帝之中，一直沒露面的七殺神君。

　　天淵沒理會他，别過了頭，“你也是狗。
”

　　七殺無奈，坐在了他對面，“天淵大哥，我不常出門，一萬年來第一次出門就是來看你，你總不好趕我出去吧。
”

　　天淵嗤笑，“想來殺我？
”

　　七殺笑笑，“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
”

　　天淵冷眼盯着他，想要從他的眼睛裡得到答案，“你們全是商量好的？
早就準備這麼做了？
”

　　全部是局！

　　他們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七殺坦然道：“沒有，我們并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我相信，連老大都不知道，當年神魔兩界出事實在太快，所有人根本都沒有時間去反應，但……”

　　七殺輕聲說，“他們應該是做了一些準備。
”

　　所有從混沌出來的上古強者，所有的遠古大妖，包括當年的所有神族。

　　六界之靈。

　　“他們用自己的命做了一個局，若是他們犧牲，人間保住了，那他們的犧牲便是值得的。
”

　　七殺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久遠的傷感，“所以他們全都去了，沒有一絲的猶豫，隻留下我們幾個小輩守着神域。
”

　　天淵嘲諷，“真的全是自願的嗎？
！
”

　　七殺誠懇點頭：“那倒是沒有，也有不少是不願意的，但行言大哥帶着大家去動手了，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
”

　　天淵：“……”你還挺自豪？

　　“那時候，我也很不解，我也困惑過他們這麼做對不對，可行言大哥說過，他們自天地而來，自混沌而生，那麼對天地，對蒼生就有責任，因為他們本就是這裡的一份子。
”

　　“假大義凜然！
”天淵冷笑，“裝死了。
”

　　七殺也知道天淵的性子，聞聲并不生氣，他笑笑，“所以他們死了，為了自己的假大義犧牲了。
”

　　天淵不吭聲。

　　因為那些家夥，是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不對，有個畜生他媽的沒死！

　　封行言！

　　七殺輕聲說，“可我跟破軍并不知道新天道的事，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混沌之中發現了什麼。
”

　　“這萬年之間，居然孕育出了一個新天道。
”

　　天淵眉頭皺緊，“你都知道？
”

　　七殺抓了抓連梳都沒梳的黑滑長發，“天淵大哥你知道的，人閑起來，什麼都會幹，而神君也是，我每天沒事就是用天下鏡看看人生，然後，唔，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你偷偷跑出了碧沙淵，還偷抱了人家小姑娘到行言大哥的轉世前。
”

　　“……”天淵表情閃過了一絲難堪，但馬上又怒吼起來，“你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不阻止？
”

　　七殺無辜，“我怎麼阻止，我試着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但有人告訴我，别多管閑事。
”

　　天淵：“……”

　　“誰？
”天淵神色警惕。

　　七殺沒有正面回答，隻是小聲道：“蕭白羽他們幾個可兇了。
”

　　天淵一愣，蕭白羽……

　　這個名字可太久沒聽到了。

　　可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他臉色一白，而後啞聲道：“所以我也是你們玩耍的一環？
”

　　七殺卻沒理會天淵，接着自己的話繼續說：“所以那會我就猜到，去犧牲的那一批人應該是有第二手計劃，我也不敢貿然出手，所以我就不出門了。
”

　　天淵陰森森地盯着他，“你本來也不出門。
”

　　七殺轉頭看着天淵，“但天淵大哥，你有些事做得真的挺過分的，關你不冤。
”

　　天淵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憋久了，坐在魔神殿内，就開始跟他絮絮叨叨說起話來。

　　但天淵不想聽。

　　因為這人開口就是，“其實我一直以為你也是他們計劃的一員，所以你才會偷偷去把人抱下來，但後來看你所作所為，我就确定了你不是，你隻是單純的蠢跟壞。
”

　　天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