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托着腮，猜測道：“你是他兄弟？
”

　　“你怎麼會認識他？
”

　　顧舟克制不住詢問的心思。

　　他沒想到在蘇七他們這些陌生人身上，居然會聽到顧豐這個名字，忍不住就想要知道更多，因為從晉國傳回來的消息裡，隻有簡單的三個字。

　　他死了。

　　但怎麼死的，又是因為什麼死的，顧舟并不清楚。

　　蘇七沉思了一會，道：“也不算認識，隻是碰巧追殺過他。
”

　　四周空間倏然一靜，而後猛然間掀起來一陣風雪，倉房上的屋頂在嘎吱作響。

　　燼天跟冥夜擡頭看去，眉頭皺得死死的。

　　兩人齊齊擡手一壓，風雪休止。

　　“壞了你修嗎？
”

　　顧舟根本沒看他們，隻是盯着蘇七，聲音深沉，“所以，是你殺了他？
”

　　“這話不對，他自己跳崖死的。
”蘇七道。

　　顧舟哈哈大笑起來，“你說什麼笑話，他怎麼可能跳崖！
他可是……”

　　可是答應過我們。

　　要帶我們回去的！

　　他怎麼會自己去死。

　　說顧豐自殺，比他死在玄皇手下還要叫人滑稽，因為太荒謬了，後者好歹還能相信。

　　前者那是什麼。

　　然而少女擡手，從空間裡摸出了一塊玉牌出來，那是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花。

　　蘇七說：“自己看？
”

　　顧舟的笑容漸漸收斂，他當然認出來這是他們一族的雪玉，以本源為代價，才會出現這麼一塊。

　　非死之前，不會有人這麼做。

　　顧舟看向了蘇七。

　　蘇七讓于鮑鮑走一趟，交給了顧舟。

　　想到這塊玉牌，蘇七就不禁想起姜落言來，“雲牙，你說老姜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們會在中州遇到北川的人，所以才把這塊雪花從顧弘那要來了。
”

　　這東西，蘇七之前就交給了從莊園救出來的顧弘，本意是看完就由他們自己處理了。

　　但姜落言又取了回來。

　　說以後或許有用。

　　結果剛到中州就用上了。

　　雲牙道：“可能是他了解你這張嘴，不會說什麼好話。
”

　　蘇七：“……”

　　少女哼了一聲，思緒卻落在了外間的暴風雪上，是不是過了這一段路，進了萬獸城，就能找到他們了。

　　可為什麼，傳信靈紋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蘇七垂着眼。

　　人，到底去哪裡了。

　　……

　　中州，極北某地。

　　風雪之中。

　　兩名黑袍男子不疾不徐地趕着路，雪花在他們身周自然避開，擋在了弧光之外。

　　兩人一個動，一個靜。

　　對比起靜的那位，動的那位嘴巴喋喋不休，半天沒停下來，“你說這西戎妖族怎麼跑來摻和中州萬獸城的事了，叫得我們一陣好打，還在出口迷了路，饒了半個月的路。
”

　　“三尾白狐那邊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

　　“诶，這妖族本來日子就不好混，内裡還鬥得這麼狠，早知道，我們該去落月森林，請一下那條銀龍。
”

　　“有他在，看看誰敢背叛萬獸城。
”

　　“居然敢勾引中州四大王族，賣了萬獸城，當真是以為妖皇都死光了嗎，哦，好像是死得差不多了。
”

　　平安轉過頭，看着蕭天縱頂着自己的臉，喋喋不休，他有些不适應，“少說些。
”

　　蕭天縱眉梢一挑，風流自若，“我這不是學你嗎？
”

　　“我以前也沒這麼呱噪。
”平安垂眸。

　　蕭天縱笑道：“小平安，那你是忘記了自己以前什麼樣了。
”

　　平安問：“那你記得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嗎？
”

　　蕭天縱笑容微僵。

　　忘了。

　　蕭天縱一聲輕歎。

　　“當年清冷無塵，高高在上，宛若谪仙的太子殿下，早就死了，現在的我，隻是沐瑾舟。
”

　　平安忍不住道：“你臉皮還變厚了。
”

　　蕭天縱哈哈大笑，“都是從閻羅殿走過一次的人了，就當我們都是新生不好嗎？
再說我如今頂着你的這張臉，怎麼也不好裝出我以前的氣質，不符合啊。
”

　　平安皺眉，總覺得蕭天縱在罵自己，又沒什麼證據。

　　蕭天縱笑着，沐瑾舟的性格向來軟和，幾兄弟之中，老大不苟言笑，老二狡猾機智，老三聰慧有術，就一個老四沐瑾舟最好欺負，便是沐凝煙也喜歡捉弄自己的四哥。

　　而面對捉弄，少年也隻是樂呵呵地笑。

　　所以大家都寵着他，護着他。

　　隻是沒想到，最後拿命救自己的，卻是這個沒什麼脾氣跟主見的少年。

　　在他們身上發生了太多事，就是蕭天縱提起來，都覺得恍若隔世。

　　更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頂着沐瑾舟的臉。

　　“你說權金玉是不是喜歡你啊，你都死了，她還把我的臉換成你的。
”

　　平安：“閉嘴！
”

　　蕭天縱隻能閉嘴。

　　平安自嘲。

　　哪裡是喜歡，不過是想要複制一個沐瑾舟，到時候好拿捏沐家軍罷了。

　　隻是權金玉也忽略了蕭天縱骨子裡的傲氣，這個人，比自己還不聽話。

　　蕭天縱安靜了一瞬，然風雪之中剛走了一程，蕭天縱又忍不住開口。

　　平安瞪了他一眼，蕭天縱道：“最後一次，後頭這個，你管不管。
”

　　平安微怔。

　　回頭望去，那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白衣男子，始終還在，便是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可他依舊跟着。

　　挺拔的背脊，風雪不倒，一步一步，自暴風雪之中，緊跟着他們。

　　居然是一步都沒落下。

　　蕭天縱說，“說真的，要不是他出手，我們兩個差點就被那兩小崽子給害了，看看他這身傷，可都是替我們擋的。
”

　　“唉，現在的妖族，都是人才啊。
”

　　“我們這半妖之身，幹得過嗎？
”

　　風雪裡送來了蕭天縱的碎碎念，平安忍不住停了下來，而姜落言也随之停了下來。

　　兩人隔着數十步相望，平安眼神複雜，“你何必呢？
别跟過來了，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

　　姜落言低聲道，“我順路。
”

　　平安一怔。

　　“跑的那兩個妖族，去了萬獸城。
”姜落言淡聲道。

　　平安：“……”

　　蕭天縱吃驚地問：“他怎麼知道我們要去萬獸城。
”

　　平安沒好氣，“你一路問下來的。
”

　　這嘴就沒閑住！

　　蕭天縱哈哈笑着，“好像是哦。
”

　　然男子眼底閃過的一道促狹，卻讓平安無話可說，蕭天縱明明就是想要讓姜落言過去，畢竟以姜落言的身份，很容易就會打入妖族内部，方便他們行事。

　　可平安不想，太危險了。

　　精靈族這個身份一旦暴露，姜落言下半生面對的将隻有無窮無盡的追殺。

　　他不能去。

　　平安決定要把人留下來。

　　他正踏出一步，準備動手，可忽然之間，風暴之中有巨大的黑影靠近，随風而動，快速逼近。

　　像是一條黑色巨龍。

　　三人擡眸看去。

　　平安上前一步，擡手打出一道罡氣，打碎了那黑色巨龍，等東西從他們身側碎開飛走。

　　三人才發現，那是一塊鐵石，又像是一塊屋頂。

　　——

　　修屋頂時。

　　冥夜問：好像少了一塊，被風吹走了。

　　燼天道：随便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