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11章 洗腦(四千字)
冰冷的劇痛瞬間撕裂了喬念的意識!
她甚至來不及感受恐懼,隻覺得一股巨大又蠻橫的力量狠狠刺入了她柔軟的腹腔,将她所有的力氣和思緒都絞得粉碎。
“呃……”一聲短促而壓抑的痛哼從她喉嚨深處擠出,她本能地,死死地抓住了那柄深深沒入自己身體的匕首。
她試圖阻止它更深的侵入,但腹部的肌肉痙攣着,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的抵抗顯得如此徒勞。
指縫間,很快就溢出了鮮血。
那些鮮紅的,刺目的血液,就這麼順着她的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喬念瞪大了眼睛,瞳孔因劇痛和極度的震驚而急劇收縮,裡面清晰地倒映着蕭衡那張蒼白卻充滿恨意的臉。
為什麼?
她的眼裡,滿是疑惑與不解。
為什麼蕭衡要殺她?
為什麼,他這麼恨她?
他不是失憶了嗎?
于他而言,她不是個陌生人嗎?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張了張嘴,想要質問,喉嚨卻被巨大的痛楚和窒息感堵住,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所有的質問都化作無聲的控訴,凝聚在那雙因劇痛而氤氲了水汽的眼睛裡。
蕭衡迎上她的目光,那濃烈的痛苦與質問,像一根無形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混沌的心口。
一陣尖銳的心悸猛地攫住了他,讓他握着匕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他不懂,為什麼,自己隻是往仇人的肚子上刺了一刀,他的心口卻這麼痛。
更加不懂,為什麼她是這樣一臉不可置信地表情。
是因為覺得他不會這麼快知道,她與他之間的深仇大恨嗎?
還是說……
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地滅門之仇?
正想着,腦海中卻突然炸開了無數血腥的碎片!
沖天的火光!凄厲的慘叫!父母兄長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昔日輝煌的蕭府化作人間煉獄!
所有人都在求他救命!
這一幕幕,如同淬毒的利刃,瘋狂切割着他混亂的記憶。
“你害我蕭家滿門慘死!”蕭衡的眼底,瞬間迸射出仇恨的目光。
聲音嘶啞而破碎,帶着一種近乎崩潰的瘋狂,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今日,就算與你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你!”
可這番話,與其說是對喬念的控訴,不如說,更像是在對他自己混亂的認知和那絲動搖的心悸進行一場聲嘶力竭的宣判。
他必須堅定!他沒錯!她就是仇人!
強烈的自我說服壓倒了那絲莫名的悸動,恨意再次如潮水般洶湧而上。
他眼中戾氣暴漲,手腕猛地發力,握着那柄被喬念雙手死死抓住的匕首,又狠狠地、決絕地往她腹内深處刺入了幾分!
“唔!”
喬念的身子又僵硬了幾分,劇痛令她眼前發黑,溫熱的液體順着指縫汩汩湧出,浸透了她的衣衫,濃重的血腥味在死寂的房間裡彌漫開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屬在體内冰冷的摩擦,能感受到髒腑被刀刃割斷,甚至,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的冰冷觸感。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而來,瞬間将她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地一聲響。
緊閉的窗戶轟然炸裂,木屑紛飛!
一道裹挾着凜冽殺意與極緻恐慌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破窗而入!
是楚知熠!
他始終不放心喬念一個人入二皇子府,便繞到了二皇子府的後門處,避開府中的護衛,悄悄潛了進來。
卻萬萬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如此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念念——!”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吼響徹房間。
沒有絲毫猶豫,楚知熠身形如電,一掌裹挾着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拍在蕭衡的肩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噗!”蕭衡如遭重擊,整個人被狂暴的掌力掀飛,重重砸回床榻,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脫手拔出!
“嗤!”随着匕首離體,一股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喬念腹部的傷口激射而出,濺落在床幔、地面,甚至有幾滴溫熱地濺在了楚知熠的臉上。
觸目驚心!
劇痛讓喬念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楚知熠長臂一攬,在她即将觸地之前,将她冰冷、顫抖、不斷湧出鮮血的身體緊緊抱入懷中。
“念念!念念!撐住!看着我!”楚知熠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顫抖和恐懼,他一手緊緊捂住她血流不止的傷口,試圖按壓止血,那溫熱的、不斷湧出的粘稠液體幾乎灼傷了他的掌心。
他另一手牢牢環抱着她,感覺她的身體在懷中迅速失溫、變輕,生命的氣息如同指間流沙般飛速消逝。
喬念就這麼看着楚知熠。
看着他臉上那從未有過的恐慌,看着他那雙猩紅的眸子,還有那言語間透出的哭腔,便忍不住伸出了手。
染着鮮血的手上,一點一點撫上楚知熠的臉頰。
她想告訴他,别擔心,别哭……
可張了張嘴,唯有無數鮮血從喉間湧出。
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念念!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話間,楚知熠已是将喬念抱起,轉身就朝門口沖去!
卻不想,身後竟傳來了蕭衡的質問,“你……咳咳……你是什麼人?”
楚知熠腳步微頓,看着掙紮着擡起頭來看他的蕭衡,眼底的恐慌化為陰冷的殺意。
他冰冷徹骨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蕭衡的心上,也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
“你現在還活着,是因為她還活着。”
他的腳步踏過門檻,留下最後一句如同詛咒般的誓言:
“倘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本王必将你五、馬、分、屍!”
話音落下,楚知熠便已經帶着喬念消失在了門外。
蕭衡終于重新倒回了床上。
“本王?”
他疑惑地回味着這個稱呼,還有男人臨走前那充斥着殺意的一眼。
好熟悉的眼神,竟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是棠國的王爺?
莫非喬念就是與棠國有勾結,所以才害了他蕭家?
可,不對勁啊……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無數疑問如同亂麻般絞纏着他的思緒,巨大的信息沖擊和身體的重創讓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瞬間崩斷!
“啊——!”
蕭衡抱住劇痛欲裂的頭顱,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慘嚎。
眼前的一切被瞬間扭曲、旋轉、破碎!
黑暗如同無邊無際的潮水,再次洶湧地将他吞沒。
夢境,更深,更亂,更絕望。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
棋盤上,黑白棋子錯落。
對面,是喬念清麗含笑的臉龐,她穿着一身鵝黃色的春衫,發間簪着一支簡單的玉簪,幾縷碎發俏皮地垂在頰邊。
她托着腮,眉頭微蹙,盯着棋盤,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哎呀,衡哥哥……”她忽然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帶着一絲狡黠和撒嬌,伸手就去撥弄棋盤上的幾顆白子,“這步不算!我剛才沒看清嘛!讓我重下好不好?”
她的聲音又軟又糯,像裹了蜜糖。
他無奈地搖頭,嘴角卻噙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笑意:“念念,落子無悔……”
“就這一次嘛!衡哥哥最好了!”她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把棋子挪回原位,笑得像隻偷腥成功的小貓。
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陰影,整個畫面溫暖而甯靜。
變故卻來得突然。
“噗通!”身旁侍立的小丫鬟毫無征兆地直挺挺栽倒在地,額角撞在冰冷的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鮮紅的血,如同蜿蜒的小蛇,緩緩從她腦後滲出。
蕭衡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猛地擡眼——
方才還甯靜雅緻的庭院,此刻已化作人間地獄!
到處都是屍體!
府中護衛、仆役、花匠……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鮮血浸透了青石闆,彙聚成一片片暗紅的、黏膩的沼澤。濃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死亡的氣息,嗆得他幾乎窒息。
他驚恐地轉頭,視線猛地撞上不遠處——
他的父親,一身朝服已被鮮血染透,胸口一個巨大的血洞,正汩汩地冒着血沫。
他的母親倒在他身邊,華貴的衣裙被撕裂,脖頸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們的眼睛空洞地睜着,死死地“盯”着他,嘴唇詭異地蠕動着,發出無聲卻刺穿靈魂的控訴:
“衡兒……為什麼……為什麼要跟仇人在一起……”
蕭衡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似乎是想要辯解什麼,可到頭來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耳邊卻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
他僵硬地轉頭,看到他的大哥,下半身血肉模糊,正用僅剩的一隻手,在血泊中艱難地向前爬行。
那沾滿血污的臉擡起來,死死盯着他,眼神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怨毒,染血的手指顫抖着,用盡最後力氣指向他身旁的喬念:“衡兒……報仇……替我們……報仇!殺了她!殺了她!!”
“大哥!”蕭衡發出凄厲的嘶喊。
他猛地看向身側,看向那個前一瞬還在對他撒嬌悔棋的喬念!
她的臉,就在他眼前開始瘋狂地扭曲、變幻!
一會兒,是那張帶着點狡黠和純真的臉,眼神無辜而依賴,輕聲喚着:“衡哥哥……”
下一秒,那張臉瞬間變得猙獰可怖!
嘴角咧開一個怨毒的弧度,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寒光,發出尖銳刺耳的狂笑!
耳邊驟然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蕭衡,我就是要殺了你……讓你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可話到最後,那聲音卻突然又變成了喬念的。
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
是誰在戲弄他?!
他四下找尋,卻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耳邊男人的聲音與喬念的聲音同時響起,時而怨毒,時而嬌俏。
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邊的黑暗再次襲來,如同狂沙,将所有的一切徹底吞噬……
二皇子府,書房。
尤達悄無聲息地進入書房,躬身行禮,随即上前,在宇文昊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宇文昊執筆的手微微一頓,一滴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暈開一小團污迹。
他緩緩擡起頭,狹長的鳳眸眯起,“你确定?蕭衡當真動手了?”
“千真萬确。”尤達的頭垂得更低,語氣卻異常肯定,“屬下親眼所見,蕭衡用匕首刺中了喬念腹部,位置極深,若非楚知熠破窗闖入,喬念必死無疑!楚知熠盛怒之下,一掌重傷了蕭衡,随後抱着血流不止的喬念倉皇離去。”
他頓了頓,補充道,“看來,前段時日沈越對蕭衡的‘洗腦’,确實成功了。”
宇文昊沒做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一塊觸手生涼的羊脂玉佩。
他的眉頭緊緊鎖起,陷入深沉的思緒。
那日,他見蕭衡因失憶而痛苦迷茫,便随口說了一句:“喬念,便是害你蕭家滿門慘死的仇人。”
原本,不過是想給喬念找點麻煩,可事情的走向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就在他“提醒”蕭衡之後不久,他竟偶然窺見沈越在蕭衡昏迷時,坐在其床邊,用一種極其詭異低沉的語調,反複在蕭衡耳邊說着什麼。
聽不太清,隻隐約捕捉到隻言片語:“火光沖天……屍橫遍地……都是她……是喬念害了蕭家……”
當時的他甚至驚出了一身冷汗。
隻覺得這位藥王谷的大弟子,竟是比他還要陰毒幾分。
趁着蕭衡記憶全失之際,竟如此歹毒,篡改蕭衡的記憶!
他甚至都懷疑,蕭衡如今這樣生不如死的模樣,就是沈越一手造成的!
可,沈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喬念不是他的師妹嗎?
他為什麼,如此憎恨喬念?
他,到底在圖什麼?
“沈越……”宇文昊緩緩念出這個名字,聲音低沉如同耳語,帶着一絲探究和冰冷的寒意,“他現在何處?”
尤達立刻回禀:“回主子,我們的人一路跟着他出了棠京城。可出了城不久就跟丢了。”
“跟丢了?”宇文昊的指尖重重按在玉佩上,指節微微泛白。
沈越如此急于脫身,更印證了他心中有鬼。他到底要去哪裡?回藥王谷?還是去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他做這一切,背後的主使者又是誰?
無數疑問在宇文昊腦中盤旋,卻暫時找不到答案。
尤達見宇文昊沉默,試探着開口:“主子,如今蕭衡身受楚知熠一掌,不如我們趁此機會,結果了蕭衡。然後……将此事栽贓給楚知熠!”
此事若是傳回靖國,必能引起蕭家與楚知熠的仇恨!
說不準,喬念也會與楚知熠因此生出嫌隙!
話音落下,書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宇文昊才緩緩搖了搖頭,唇邊泛起一絲極冷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不。”他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尤達的提議,聲音低沉而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蕭衡……現在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