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
衆人隻覺得眼前是一片無涯魔海,魔海之中,兆億魔頭浮沉咆哮,而魔海之上,屹立着一尊高不知幾何的原始魔相,散發着威懾衆生的原始魔威!
忽而!
那魔相微微一動,一隻魔掌覆蓋無邊,朝着衆人探落而下,似乎從衆人心頭帶走了什麼東西!
“轟——!!!”
魔海魔相忽而炸裂,衆人也再次回神!
除了消失不見,不知所蹤的梨落,眼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光雨還是那片光雨,胎膜還是那片胎膜。
當然。
他們也不記得先前發生的事,更不記得梨落是誰了。
“倒是怪事。”
巨人皺眉道:“怎麼突然就走了神……”
“這不重要!”
中年婦人皺眉看着那片混沌胎膜,眼中隐隐有一絲憂色閃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到公子,主持大局!”
衆人深以為然!
天命金光入世,給那些下層世界帶來無盡造化機緣的同時,也帶來了極大的隐患,讓這些原本被造物生靈忽略的世界變成了靶子!
從剛才到現在。
他們已經看到了好幾撥造物生靈遠遠地去往了那混沌胎膜的方向了!
當下。
衆人便商議了一番,決定分作四隊人馬,各自帶上一枚定界羅盤,潛入混沌胎膜之中,尋找顧寒的蹤迹!
……
混沌胎膜邊緣處,某個不為人知的遺迹前方,太初道人看着這場近乎籠罩了整片混沌胎膜的金色光雨,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前輩……”
“世界氣運,還用問?”
似知道肖不二想說什麼,在他開口的瞬間,太初道人便直接回答,堵住了他的嘴。
肖不二苦笑。
看着那點點滴滴落入無盡底層世界入口的氣運光雨,他的面色突然有些複雜。
“……包括我在内,曾經的我們沒人看得上這些下等生靈,眼裡也從來沒有過他們,可如今……”
話沒說完。
可他卻很清楚,有了這些世界氣運加成的下等世界,将再不是造物生靈眼中可有可無的存在!
“前輩。”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好奇:“他們的結果……會如何?”
“……誰知道呢?”
太初道人搖搖頭,幽幽道:“或許會生,或許會死,又或許……會掀起一場席卷整個永恒時代的風暴。”
肖不二心頭一震。
他忽然明白了蘇雲的用意——
打破枷鎖。
颠覆秩序。
讓那些被壓迫了無數年的生靈,有機會……徹底改寫自己的命運!
“他們,會成功嗎?”
“不重要了。”
太初道人收回目光,淡淡道:“因為與我無關,因為都結束了。”
肖不二有點不适應,暗道從您和那位蘇前輩出手到現在,鬧出的動靜一次比一次大,造成的破壞一次比一次強,都差點把造物世界徹底打崩,差點徹底滅了造物一脈了,這時候跟我說結束……
這合适嗎?
您差這點時間嗎?
“要不……”
想到這裡,他試探道:“幹脆您再回去一趟,乘勝追擊,徹底滅了他們?”
“……”
太初道人沒搭理他,他想到了蘇雲先前的那番話,微微擡手,将那三顆火種取了出來。
“這。”
“也暫時與我無關了。”
話落。
掌心輕輕一按,三顆火種已然落在了面前那層極為特殊的屏障之上。
三色光焰微微一顫,那屏障悄然融化,化作了一道三色火流,将二人的身形徹底吞沒了進去!
“前輩,咱們不等那位蘇前輩了?”
“等他作甚!”
太初道人的聲音在火流中響起:“他除了會使袢子,摘桃子,坑兒子……還有個屁的用!”
……
“唉……”
同一時間,混沌胎膜之下,某個下層世界中,一聲歎息響起,蘇雲托着顧寒半殘的身體,悄然落在了一處山巅。
目之所及——
天光浩浩,雲影迢迢,青山隐隐,金雨潇潇,涼風飒飒,塵世寥寥……宛如世外仙境一般的悠然,似乎外間的一切紛擾和大戰都與這裡無關。
可蘇雲知道。
很快,就有關系了。
因為他先前打破那混沌胎膜屏障的舉動,無異于在黑夜中點燃了一根無比顯眼的火把。
可……
他并不後悔。
因為關閉栅欄,可能會得到短暫的安逸,隻是最終養出的,隻是一群待宰的牲畜,可……放開栅欄,可能流血丢命,可最終沖出來的,會是一群吃人的猛虎!
四下看了看。
他特意找了一處頗為舒适的山坡,輕輕将顧寒放下,動作很輕柔。
貼心地幫顧寒理了理破碎的衣袍,摘掉了顧寒發絲上沾染的雜草,拭去了顧寒臉上的灰塵……然後他就那麼靜靜地看着這個自己放養許久,疏于關心的小兒子,越看,他眼中的愧疚之意越多。
“這是他們的機會。”
“這也是你的機會。”
“他們能不能徹底擺脫當牲口的命運,你能不能徹底追上我……就看這一次了。”
說到這裡。
他突然歎了口氣,苦笑道:“論算計,我遠遠比不過祂,論實力,一個指引者的投影都差點把我打廢,論成就,我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住……爹這一生活得很失敗,很憋屈,希望你不要重複我的老路。”
像是說給顧寒聽。
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他眼中充滿了落寞和惆怅,緩步離開了這個他為顧寒準備的靜養之地。
剛走出了十多步。
他似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一瞬,悄然回身,又是回到了顧寒身旁,看着那張蒼白如紙,眉頭緊皺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他突然記了起來。
自顧寒降生以後,他便在外面征戰,殺戮,算計……每每短暫歸來,都是帶着一身的傷痛和疲憊,似乎他從來沒有抱過這個小兒子一次。
想到這裡。
他眼中愧疚之意更甚,心中的父愛也徹底被喚醒,竟是緩緩伸出了手,做了一個全天下的父親都會做,可唯獨他沒有做過的動作。
他輕輕地摸了摸顧寒的頭。
然後——
順走了顧寒身上所有的定界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