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起哭
“宣王殿下。
”裴徹尴尬。
沒想到找了個死角,卻還能遇到人。
臉上淚痕雖擦幹淨了,可紅紅的眼眶仍讓謝玄看出端倪。
謝玄發現新大陸般,眼裡閃過興味,“裴二,你哭啦?
”
裴徹心一梗。
又聽謝玄繼續道:“可不得了,甯國公府的小纨绔,竟然偷哭。
”
說得比罵的難聽。
裴徹皺皺眉,要不是礙于對方是皇子,又會是将來的皇帝,真是想罵回去了,“沒有。
”
“你真好笑,你膝蓋都哭濕了。
”謝玄扯扯嘴角,笑話他。
裴徹:……
兩人不熟,但年歲相仿。
謝玄二十,裴徹二十一。
一個天潢貴胄,一個世族子弟,同在京城,自小打照面的次數也不算少。
謝玄眼裡沒了戾色,大概覺得好玩,撩起錦袍,在裴徹對面蹲下,“你哥打你了?
”
“想不到啊,裴如衍那樣的‘正人君子’,還會打人。
”
裴徹眉頭蹙得更緊,啞着聲,“殿下,我們好像沒有這麼熟。
”
但凡換一個時候,他都願意對謝玄講兩句好聽話,獻獻殷勤。
可現在,他十分懷疑對方在嘲笑他,挑釁他。
謝玄直接忽略他的話,“被哥哥打是什麼感覺。
”
裴徹感覺哪裡怪怪的,“殿下,你是不是喝酒了?
”
這麼莫名其妙。
向來狠毒暴戾的皇子,突然就平易近人了。
謝玄垂着頭,半天不說話,“裴二,你有什麼好哭的,京城誰人不知,你家有長兄繼承家業,你受你父母疼愛,不被寄予厚望,隻需随心而活,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
是啊,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裴徹自嘲一笑,倘若沒重生,他現在也許還在哪兒賽馬鬥蛐蛐。
謝玄也沒關注他,隻顧自歎息,“而我,從沒見過我的兄長,卻知道他很厲害。
”
“因為所有人都說他厲害,在我這個年紀,他已經統領一方軍隊,救百姓于水火,更是将前朝昏庸之主斬于馬下,所有武将皆奉他為儲君,他是傳奇,也成了我的噩夢。
”
“他失蹤二十年,父皇念他,百姓念他,臣子念他,所有人都期盼我像他一樣,若達不到,我就成了草包,我就不配站在他的位子上。
”
謝玄眸光變得陰鸷,“就在剛剛,我父皇又罵我了。
”
裴徹聽聞,眉眼凝重幾分。
大緻是沒有想到,謝玄也有那麼多心事。
難怪,難怪會來同一個巷子。
此番情境下,裴徹也隻能選擇安慰,“殿下,未來會好的。
”
謝玄并沒被安慰到,“不會好的,即便未來我繼承……”說到這裡,頓了頓,繼承什麼不言而喻。
他看着裴徹,“并非因為我優秀,而是因為,隻有我。
”
“裴二,你理解不了。
”
謝玄嗤笑,仰起頭,看看天空,發現從這個角度,隻能坐井觀天。
裴徹沉思許久,“我能理解。
”
因為他自己,也曾陷入相似的處境。
前世兄長早亡,他被迫擔上大任,必須扛起家族,雖家有賢妻,可他心裡,所承擔的也不少。
外人總會說,倘若裴如衍沒死,裴家能如何如何。
因此,裴徹覺得自己也必須做到,才不算辜負父親和兄長。
他日日精進武藝,隻為有朝一日可以立下戰功。
忽地,謝玄話鋒一轉,盯着他,“裴二,你投靠我,如何?
”
裴徹一怔,頓時陷入糾結中。
明知謝玄将來會榮登大寶,眼下投靠是個不錯的機會。
可國公府如今站隊……倘若獨自投靠謝玄,豈不是背叛了兄長和父親?
裴徹還是想先說服兄長。
于是他搖了搖頭。
謝玄見了,也不生氣,“呵,你是怕你哥哥打你?
”
“不是,”裴徹盡量委婉,“我還隻是個小小百戶,若有能力爬到更高的位置,才有資格投靠殿下。
”
“場面話說得好聽,”謝玄冷哼,“你先滾。
”
裴徹早就想走了,聞言,迅速離去。
徒留謝玄在原地。
謝玄目光呆滞地望着一處,背靠着牆,正仰着頭,放空着。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被人擋住,他扭頭看,是心腹的太監尋來了。
“殿下,您怎麼又在這兒。
”
謝玄不動,“心裡煩。
”
太監惆怅道:“陛下刀子嘴,豆腐心,您聽一耳朵就過去了,切莫當真呐,您現在,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
謝玄垂眸,“倘若,他回來了,我算什麼。
”
太監蹲下,苦口婆心勸道:“殿下,丞相和皇後娘娘,都在為您謀劃啊,您也是陛下的嫡子,何必和别人比較呢。
”
謝玄面上愁色消散,眸光幽冷,盯着太監,“本王也不想比較,所以他絕對不能回來。
”
他不需要手足,更不想要襯托别人。
他生來就該做儲君,做帝王的,母後和舅舅都是這樣告訴他的。
“是,是,”太監見他态度突變,都習慣了,“丞相大人一定會為您解決後顧之憂。
”
*
同一時刻。
京城。
沈妙儀穿着淺粉色的襦裙,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去了周家門口,轉了兩圈。
聽說京機衛多半都去了避暑山莊,護衛皇帝。
她不确定,周韬去沒去。
也是湊得巧,她瞎轉悠時,周韬正好回家吃午膳。
“表小姐?
”周韬欣喜。
沈妙儀轉身,佯裝意外,“周大人,我上次有個香囊落在你家了,今日來取,還怕你不在家呢。
”
上回,是來取手帕。
這次,是來取香囊。
周韬嘴角勾起一絲奸笑,看來這國公府的貴女,也沒多矜持,不過見了一回面,就按捺不住,頻頻送上門來。
不過,也正符合他心意。
他拎着食盒,将家門打開,笑着請她進去。
沈妙儀走進院落中,還小心翼翼地朝外瞅了一眼,生怕被熟人看見。
還好,周家住在百姓聚集之地,她遇不到熟人。
她主動問起,“周大人,這次沒随京機衛一起,去避暑山莊嗎?
”
周韬點頭,“不是所有人都去,總得留人守在京城。
”
沈妙儀“哦”了聲,“那周大人必然是很出色,所以才被留下主持大局。
”
周韬臉一僵,自己都不明白,要主持什麼大局。
當下,沈妙儀已經熟稔地走進房中,“我的香囊在哪兒?
”
她進了房中,直奔上回躲藏的衣櫃,她上回就是将香囊扔在裡面了。
今日,周韬将衣櫃收拾得整齊不少,至少沒有上回那股子怪味了。
沈妙儀找了找,卻沒找到香囊。
“在這兒。
”身後,周韬聲音響起。
她轉頭望去,見周韬站在床榻邊,将藏于枕下的香囊拿了出來。
沈妙儀哪有什麼不懂的,羞澀地低頭,“你怎麼将香囊放在那裡。
”
周韬走來,将香囊放在她手上,順帶撫過她的手心,“嗯,安眠。
”
沈妙儀羞赧得支支吾吾,“你,你這哪裡是安眠,你分明……”
周韬發笑,“表小姐,那你呢,為何獨身前來,與我孤男寡女共處?
”
他說得這樣直白,是沈妙儀沒有料到的。
但也正中她下懷,畢竟,她最初目的是為了懷孩子,可沒有時間一直和周韬周旋。
于是幹脆轉過身,假裝不敢看他,“沒有,你别胡說,我才沒有别的心意。
”
卻突然看見角落中閃過一隻老鼠,沈妙儀頓時驚慌地喊叫。
周韬見狀,上前護她。
兩人順勢抱在了一處,沈妙儀倒在他懷中,半晌沒起身,雙手纏上了他的脖頸,直勾勾地望着他,“我害怕。
”
“别怕,我會保護你的。
”周韬嘴角噙着笑,一把将她抱起,見她無反抗之意,欣喜若狂。
他安耐住急切,緩緩将她放到床榻上。
……
時辰尚早,沈妙儀回到公府時,還是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