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職責
舉兵?
嬰兒?
鄭家?
保護?
這幾個關鍵詞串聯在一起,事情的真相顯然已經出來了。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此刻屋裡的氣氛,那就是驚懼交加。
小裴爺碰翻了茶盅:雙胞胎中有一個人,是先太子的孩子?
黃芪眼皮砰砰跳:難怪謊稱是鬼胎?
丁一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難怪要把人拘在海棠院?
朱青臉色發白:鄭家被滅口的真正原因,是窩藏先太子遺孤?
先太子啊!
!
!
李不言目光死死地看着晏三合,心頭一半是駭然,一半是茫然;一半是開心,一半是擔心。
晏三合回看着她,整個人一動不動,演出一副驚恐到了呆滞的樣子。
角落裡,謝知非看着所有人臉上的神情,眼神閃動。
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麼危險的一樁事,祖父為什麼要接下來呢?
他到底欠了先太子什麼樣的人情?
沉默中,驚悚中,陸大開口。
“其實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是開心的,因為沒有這個嬰兒,張天行也活不下來。
”
而天行能接到這個任務,是蕭澤在中間穿針引線,一來天行值得信任;二來他有私心,想給自己的兄弟留一線生機。
蕭澤對的最後一句話是:
“好好護着這孩子;以後我的酒,你們替我喝了。
”
蕭澤的酒,他和天行分着喝了,以至于兩人都酩酊大醉。
這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醉,才發現原來醉酒不僅身體難受,心裡也難
受,不僅吐不出來,還哭不出來。
哭什麼呢?
哭他們命運多舛的主子?
哭他們已入黃泉的好兄弟?
還是哭這操蛋的命運,無常的人生?
不是,統統都不是。
他們隻是想到了自己,隐身在大樹上的一隻小猢狲,樹倒了,猢狲也都散了。
世人隻看到了大樹,又有幾人能看到那隻隐身的小猢狲?
約定的見面還在繼續着,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對着陸大人的遠大抱負;
天行對他描述小主子的長相,說小主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眉目像極了;
說小主子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就是身子有些弱。
“陸大。
”
晏三合突然出聲:“一般暗衛的藏身之處在哪裡?
”
陸大:“屋頂,樹上,草叢,牆角……所有能藏身的地方。
”
晏三合:“晝伏夜出?
”
陸大:“晝伏夜出。
”
晏三合:“一年四季?
”
陸大點點頭:“一年四季。
”
晏三合:“風雨不躲?
”
陸大:“風雨不躲。
”
晏三合垂眼靜默了許久,“說下去吧。
”
陸大:“永和七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是我和天行最後一次喝酒,那一年,鄭老将軍出征鞑靼,天行和我說了一些将軍的事。
”
出征前,将軍在酒樓,見了天行一面。
,将軍極少見他,每次隻有在出征前,才會在酒樓裡請他喝頓酒。
八年間,他們喝酒的次數沒有超過一個巴掌。
那天喝的是屠蘇酒,很清淡。
三杯過後,老将軍和從前一樣,從懷裡掏出一封封口的信,不用打開來也知道,信裡的内容是“以防萬一”。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沉在水底的秘密。
老将軍一直防着這一天,所以把“萬一”以後的種種打算,都寫在信裡。
天行隻需照着信裡的安排,一步一步去做就好。
如果沒有“萬一”,天行會在老将軍回來後,把信燒了,就當沒有這回事。
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似乎冥冥中,一切都有預兆。
那天,天行接過信的同時,餘光瞄見老将軍灰白的頭發,破天荒的多嘴說了一句:
“将軍多保重啊。
”
老将軍不以為然的笑笑。
“天行老弟不必擔心,這戰是我今生的最後一戰,回來我就向陛下請辭,年紀大了,這仗也打不動,該退了。
”
天行舉杯:“那我就等着将軍凱旋而歸。
”
老将軍哈哈一笑,痛快的一飲而盡。
,他送将軍離開的時候,心頭很不是滋味,朝廷這麼多的将帥,為什麼非得要個白發人出征?
陸大回憶道:“那天和天行喝完酒,我們沒有急着回去,而是去街市走了走。
”
還有四天就是除夕,街市很熱鬧。
兩人走着走着,就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了在高牆裡過年的場景。
年夜飯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這一天,劉教頭允許他們飲酒,隻要不醉,都沒關系。
喝完,鬧完,大家回房守歲。
守歲的時
候,他們三人會擠在蕭澤的炕上,打打鬧鬧,最後一個被窩睡覺。
“那時候,是真開心啊——這是張天行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
陸大低下頭,輕輕歎息一聲後,接着往下回憶。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鄭家那年出事,我和陸大人也不在京中,在西邊邊陲查一樁貪腐案。
我得到消息後,心裡還存了一點僥幸。
鄭老将軍的那封信就是用來應急的,以天行的身手,應該能逃出去。
到了十二月二十六那天,我備了酒菜,早早的等在宅子裡。
哪知從天黑等到天亮,都沒有等來天行的人。
回到陸府我就病了,陸大人替我請醫問藥,病不僅沒好,反而重了,陸大人這才明白過來,他的忠仆得的是心病。
他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想着反正大的小的都死了,也沒什麼可瞞的,就把張天行和海棠院小主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
陸大人聽完後,沉默了半,人各有命,命裡何時生,何時死,都有定數,強求是強求不來的。
這一句話,醫好了我的病。
”
陸大靜默了一會,又道:
“永和八年以後的每個十二月二十六,我都會一個人去宅子喝頓酒,天行從來沒有出現過,慢慢的,我也就徹底死心了。
”
“陸大。
”
小裴爺突然插話,“那孩子是男是女?
”
陸大慢悠悠道:“女娃。
”
小裴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今年十
八歲?
”
陸大:“十八歲。
”
小裴爺心頭猛的一跳:“你真是奉陸大人之命,來保護晏三合的?
”
陸大望着晏三合,用一種發自内心的口氣道:
“除了陸大人的命令之外,保護晏姑娘也是我的一份職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