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震驚也隻是片刻,鄭宇看了一眼桌上的箱子,啧了一聲,拿起剛才申先生拿過的那顆綠寶石,略帶幾分玩味的笑了:“财可通神,這些年為什麼在京城能那麼順,我也早該想到的。
”
畢竟出海那麼多年了竟然還能半點都不傳到京城。
每年東南那邊一天天的喊着抓徐海,一天天的喊着要海防剿匪,可結果呢?
結果徐海的船卻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
還不是錢鋪出來的路?
錢到位了,都不必他自己做什麼,多的是人出來幫他。
天色實在是不早了,鄭宇啪的一聲将箱子蓋上,揮了揮手,下人立即就上前把箱子給擡走了。
隻剩下了鄭宇跟自己的心腹,鄭宇揉了揉太陽穴,面無表情的說:“潘正斌你們知道該怎麼辦吧?
”
底下的人急忙低聲應了一聲。
鄭宇這才站起身,手放到脖子後頭扶着,自己轉了一圈脖子,轉身從後門出去了。
夜色濃重,蕭雲庭趕回宮中以後,便片刻不停地去了永昌帝宮裡。
永昌帝正在和内閣商議浙江改稻為桑的事兒。
最後這條建議還是沒有實施。
許晴明他們都覺得,如今已經是五月,眼看着再過一陣子,稻子都熟了。
這個時候再去推行改稻為桑,先不說百姓們民怨沸騰,很難收場。
今年可能真的會餓死無數人的。
永昌帝挑了挑眉,翻看之前所有的奏章,忽然問:“這個改稻為桑,起初是浙江巡撫趙文昌提出來的,是吧?
”
衆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怎麼忽然永昌帝這麼問。
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永昌帝便将奏章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若有所思的說:“趙文昌,不是楚博的幹兒子嗎?
”
衆人就都不敢說話了。
一時之間靜默無聲。
有些事就是進不得細想,一細想就覺得全都是漏洞。
楚博的事就是如此。
永昌帝面色冷淡:“召趙文昌回京觐見。
”
一地巡撫,封疆大吏。
按理來說是不會輕易召回的,畢竟多少事情都等着他處置?
可現在永昌帝卻要把人叫回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歸于無聲。
永昌帝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其他人說:“改稻為桑......到底是真的因為要為國庫着想,還是想要亂我朝綱?
!
”
這句話沒人敢答,所有人都站起身跪在地上,禦書房之中一時靜谧無聲。
永昌帝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将奏章砰的一聲扔在地上,大聲道:“起來吧!
跪什麼?
朕讓你們跪了嗎?
!
”
惱怒過後,他才面色沉沉的說:“都出去吧。
”
衆人都如獲大赦。
夏延同樣也一腦門子的汗,走到門口就看到了蕭雲庭,馬上就反應過來,沖着蕭雲庭行了個禮,而後回身去禀報了永昌帝。
永昌帝歎了聲氣,見到了蕭雲庭便直截了當的問:“是為了山西匪患的事兒來的吧?
”
蕭雲庭沒有片刻遲疑的嗯了一聲:“皇祖父,賴成龍辦事妥當,絕對不是會出這麼大疏忽的人。
何況他身邊的人都有數,他帶走的人,的确有三十四個人都不在名冊之上了。
”
“潘正斌站出來指證,說蕭雲庭是帶着所有的人一起去了保定找楚博和楚明豐,至于剩下的三十四人是去了哪兒,隻有賴成龍自己知道。
”永昌帝喝了口茶:“這件事,朕已經讓三司去審了。
”
賴成龍的爹賴有德是永昌帝的心腹,心腹的兒子又成了自己的心腹,永昌帝對賴成龍的信任向來是足夠的。
這一次雖然有人指證,可還是沒有信,隻不過是讓三司查清楚而已。
蕭雲庭馬上就知道了永昌帝的意思,他上前替永昌帝按捏起肩膀。
永昌帝心事重重:“原本先帝在時,朝廷便被折騰的千瘡百孔,後來朕繼位之後,也算得上是勵精圖治,可是這江山就是這裡縫縫補補,那裡又要縫縫補補!
”
他說着,就指着地上的那些奏章,冷冷的說:“一個個的,都把朕當成是傻子!
從前有你父王和楚博,兩人一個是朝廷首輔,另一個是人人都知道的仁厚病弱太子,朕自诩他們折騰不出什麼花樣,可是看看最近的瓦剌使團互市留人事件,再看看改稻為桑的事兒!
”
永昌帝對自己最信任的大孫是沒什麼可隐瞞的。
他痛心疾首:“雲庭!
人人都說一個朝代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兩三百年,可是咱們老蕭家的江山,才一百三十餘年啊,你看看都腐朽成了什麼樣子?
!
”
蕭雲庭不聲不響的去撿起那些奏章都看了一遍。
他已經學着參政聽政算起來也有一年多了。
但是這一年多,他有半年的時間在外救災。
所以實際上算起來隻有半年多。
可這也不妨礙他看出些問題。
他看了永昌帝一眼:“皇祖父,改稻為桑,隻怕榨幹百姓才是真的吧?
”
改稻為桑,将稻子都挖掉改來種桑樹養蠶。
而後靠着商貿賺錢。
商貿需要幹什麼?
自然是需要開海。
而一旦開海了,自然是需要建立市舶司的。
蕭雲庭的右眼皮忽然跳了跳。
他好像明白為什麼賴成龍要被針對了。
永昌帝閉了閉眼:“倭患這些年愈演愈烈,本來是不想把他們當回事的,但是奈何他們就是沒完沒了!
因此當初就有人提出興建水軍。
”
可是一提興建水軍,戶部就跳出來炸毛。
說是沒錢。
也的确是沒錢,瓦剌那邊要防着,年年投入多少軍費?
這兩年河南大水,緊跟着又是江西洪災。
兩處都是糧食大省,直接導緻戶部進賬的錢又少了不知多少。
所以當時趙文昌提出的這個改稻為桑的主意,内閣才說可行,還算了一筆賬,說是今年可以填補多少虧空。
永昌帝這才答應了的。
現在想想,卻覺得這裡頭楚博夾帶的私貨過多了。
他恨得咬牙切齒:“國朝建立到現在也不過才一百三多年罷了,可是這‘世家’‘勳貴’‘清流’一個個的都已經腦滿腸肥了!
朕看,隻要能看見一個蛀蟲,那就意味着背後還有無數個蛀蟲!
”
這一點蕭雲庭也同樣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