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自然。
仿佛隻是邀請她去散個步。
林瑤明顯愣了一下。
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去……去哪?”
她下意識地追問。
目光又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跟在陳二柱身後、低眉順目的缇娜。
這個曾經高高在上、心機深沉的聖女。
此刻在她眼中如同被拔去了爪牙的猛獸。
隻剩下一種強裝出來的平靜。
陳二柱沒有回頭。
步伐沉穩地繼續向前走。
聲音清晰地傳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的語氣平淡。
卻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笃定。
讓人不由自主地選擇服從。
林瑤看着他那挺拔如山的背影。
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
心中那點疑惑瞬間被壓下。
她不再多問。
隻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是。”
随即默默地加快腳步。
跟在了陳二柱身側稍後的位置。
與缇娜隔着半步距離。
形成了一個微妙的三角。
缇娜在前方沉默地帶路。
步履輕快卻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緊繃。
她刻意避開了血蠱門總部那些金碧輝煌的主幹道。
選擇了偏僻狹窄、燈光昏暗的後巷。
空氣潮濕而渾濁。
彌漫着垃圾腐爛和某種劣質香料混合的怪味。
狹窄的巷道如同迷宮。
兩側是斑駁脫落的牆壁。
上面布滿黴斑和陳年污漬。
偶爾能看到幾隻碩大的老鼠從角落裡“吱溜”一聲竄過。
消失在更深的陰影裡。
林瑤微微蹙起眉頭。
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顯然不太适應這種髒亂的環境。
她悄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陳二柱。
發現他神色如常。
步履從容。
仿佛行走在自家的花園小徑上。
絲毫沒有被這惡劣的環境所影響。
他那份無論身處何地都泰然自若的氣度。
讓林瑤心中微微安定下來。
三人沉默地走着。
隻有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中回響。
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陳二柱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掃過前方缇娜的背影。
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入林瑤耳中。
“我殺了林婆婆,”
他語氣平淡。
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你不會怪我吧?”
他沒有轉頭。
目光依舊看着前方昏暗的巷道。
林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林婆婆……那個養育她、教導她。
卻又在最後關頭将她當作棋子、出賣她恩人的師父……
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悲傷?
或許有一點。
畢竟是多年的師徒情分。
但更多的。
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冰冷。
以及……一種深刻的背叛感帶來的刺痛。
她沉默了幾秒鐘。
似乎在消化這個事實。
最終。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歎息聲在寂靜的巷道裡顯得格外清晰。
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解脫。
她擡起眼。
看向陳二柱那沉穩的背影。
聲音平靜而清晰地回答。
“是她……咎由自取。”
她頓了頓。
語氣變得更加堅定。
也帶着一絲不解的冰冷。
“我不怪您。我隻是……想不明白,她明明知道您的實力深不可測,為何……還要選擇背叛您,走上這條……不歸路?”
她秀氣的眉頭緊鎖着。
眼中充滿了對林婆婆愚蠢決定的費解和失望。
在她看來。
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陳二柱聞言。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着一絲了然和諷刺的弧度。
他沒有回頭。
也沒有解釋什麼。
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表示知道了。
林瑤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那份冷靜和理智。
也讓他對這個小姑娘多了幾分認可。
他不再多言。
繼續跟着缇娜前行。
走了不多時。
前方帶路的缇娜終于停下了腳步。
眼前豁然出現了一棟建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建築的話。
那是一棟極其破敗、仿佛被歲月遺棄的筒子樓。
樓體呈現一種病态的灰黃色。
大片大片的牆皮早已剝落殆盡。
裸露出裡面粗糙暗紅的磚牆。
如同潰爛的皮膚。
窗戶大多破碎不堪。
空洞洞的窗框如同骷髅的眼窩。
殘留的幾塊玻璃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着慘淡的光。
整棟樓歪歪斜斜。
似乎随時都會在下一陣風中轟然倒塌。
一股濃烈的黴味、灰塵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令人作嘔。
這棟樓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蕪的空地上。
周圍堆滿了各種建築垃圾和生活垃圾。
雜草叢生。
環境髒亂得令人窒息。
與血蠱門總部那刻意營造的奢華威嚴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就是這裡了。”
缇娜的聲音響起。
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和……敬畏?
她指着這棟破敗不堪的筒子樓。
“她……就住在裡面。”
林瑤看着眼前這如同鬼屋般的建築。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她實在無法想象。
缇娜口中那位能解決至尊神蠱反噬問題的神秘高人。
竟然會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這和她預想中隐世高人的清幽洞府或者神秘殿堂相差也太遠了!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她的心頭。
她忍不住看向陳二柱。
想從他的表情中尋找一絲線索。
然而。
陳二柱隻是微微眯起眼睛。
平靜地打量着這棟破樓。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或者嫌棄。
隻有一種深沉的審視。
他強大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觸手。
悄然延伸出去。
探入那棟破敗的建築深處。
空氣中彌漫的那股腐朽氣息之下。
似乎……隐隐蟄伏着某種極其隐晦、卻又無比強大的能量波動。
那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
緩慢、沉重、帶着一種古老滄桑的味道。
有意思。
陳二柱心中暗道。
看來。
缇娜沒有說謊。
這裡面确實住着一位……非同尋常的存在。
這破敗不堪的外表。
更像是一種刻意的僞裝。
一種隔絕塵世的屏障。
“走,上去吧。”
陳二柱收回目光。
語氣依舊平淡。
率先邁步走向那棟危樓。
他的步履依然從容。
仿佛踏上的不是搖搖欲墜的樓梯。
而是鋪着紅毯的宮殿台階。
缇娜深吸一口氣。
仿佛在給自己鼓勁。
也連忙跟上。
林瑤雖然心中疑慮重重。
但看到陳二柱如此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