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言吓壞了，他連忙爬起來說，“好好好，遊街遊街，小公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走，我們這就去找下一家，等你打完了他們我就跟他們一塊兒遊街，我們這些混賬東西一定還小公爺清白！”

　　秦仲淵瞥了眼崔子言，轉身跟沈錦書并肩走前頭離開。

　　沈錦書回頭看着一瘸一拐的崔子言，又看向那樂此不疲仍舊跟着他們走的圍觀群衆。

　　她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秦仲淵，“小公爺挺會折騰人的，居然讓他們敲鑼打鼓遊街示衆，今兒個京城的百姓們可有得熱鬧看了。”

　　秦仲淵莞爾。

　　他說，“我已經夠寬容了，若是依着我啊，我還想将他們挫骨揚灰……”

　　沈錦書側眸望着他，嗓音溫柔，“小公爺的寬容不是為了放過他們，你隻是為了放過自己。”

　　秦仲淵腳步一頓。

　　随即，他心裡的暖意溫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是啊。

　　他本可以複仇殺了那些人，可是，他得放過自己。

　　報複了那些人，必定會将自己也重新卷入漩渦之中，他的寬容是為了讓自己解脫出來，不是便宜了仇人。

　　接下來半個時辰，秦仲淵帶着圍觀群衆按照崔子言報的名單挨家挨戶的登門挑釁。

　　那些人家毫不例外全都被他劈了門上的匾額，那些纨绔子弟毫不例外全都被他叫出來狠狠打了一頓。

　　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家。

　　他将這個纨绔子弟也一塊兒收拾以後，轉身看着身後跟鹌鹑一樣乖乖排排站的九個鼻青臉腫的纨绔子弟。

　　他淡漠問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你們呢？”

　　九個纨绔子弟對視一眼。

　　他們如今都已相信秦仲淵不是綠柳山莊的面具美人，自然也知道了自己闖出多大的禍，為了讓秦仲淵消氣别去皇上面前告他們爹爹教子無方，他們啥事兒都願意做。

　　他們心虛地看了眼秦仲淵，小聲說，“我們準備好了，小公爺。”

　　秦仲淵一擡手，那四個老光棍就立刻捧着銅鑼和白布上前。

　　六副銅鑼，兩幅白布，還有四根竹竿。

　　秦仲淵示意老光棍将白布展開。

　　他接過朱砂筆，在白布上流暢書寫——

　　“我等知錯，特意遊街一天為秦小公爺正名。”

　　“秦小公爺從未失去武功，綠柳山莊那群廢物根本擒拿不住小公爺，小公爺不是綠柳山莊被囚禁作賤之人，他後背并無紅蓮刺青。”

　　兩幅為他澄清的橫幅，很快就寫好了。

　　龍飛鳳舞。

　　飄逸灑脫。

　　秦仲淵收了筆，轉身輕輕一彈指，便将毛筆準确無誤抛到崔子言手裡。

　　“崔公子，請吧，來簽上你的大名，寫刑部尚書之子崔子言誠心悔過。”

　　“……哦。”

　　崔子言僵着臉，慢吞吞走到那白布前面。

　　哪怕再不情願，他還是默默将名字簽了上去。

　　寫完以後，看着上面的飄逸大字，再看看他的狗爬字，他不忍直視，趕緊将毛筆交給了下一位。

　　十個纨绔子弟排着隊一瘸一拐乖乖走到白布前面，紛紛按照這個格式留下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寫完了，他們眼巴巴望着秦仲淵。

　　秦仲淵指着那鑼說，“那兒有六副銅鑼，你們挑六個人去敲鑼，剩下四個人用竹竿撐着兩條白布橫幅跟在後面，準備好了就去遊街吧。”

　　十個纨绔對視一眼，争着搶着去扛橫幅。

　　敲鑼太丢臉了，像那賣藝的，扛橫幅隻需要一直舉着就行了……

　　武功高家世好的搶到了扛橫幅的差事，剩下六個隻能去敲鑼。

　　秦仲淵指着前面街道，他們十個人就硬着頭皮鳴鑼開路了。

　　圍觀群衆們覺得稀奇又有趣，紛紛跟着他們跑。

　　“走，貴公子們遊街示衆，這熱鬧我得看，我飯都不吃了，我得跟着他們看一天！”

　　“是啊是啊，他們去遊街示衆，肯定有許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跟在後面就能跟人講述今天發生的事了，我們掌握的可是今天最新的消息啊，怎麼能不去跟人講講呢？”

　　“……”

　　秦仲淵沈錦書看着圍觀群衆樂呵呵跟着跑了，不禁好笑地對視一眼。

　　這些好事者，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有了他們跟着解釋澄清，就不會有人懷疑這事兒是國公府仗勢欺人威逼崔子言等人了。

　　秦仲淵邀請沈錦書，“沈姑娘，跟我去國公爺坐坐？”

　　沈錦書莞爾，“行，我正想去看看秦伯伯和伯母，本來昨天我就準備去的，可是我爹讓我等你回來再一起去，他說他怕秦伯伯伯母看不到你會怪我——”

　　秦仲淵笑道，“沈叔父考慮得周到，不過，我想我爹娘應該不會那麼不講道理，他們知道是我拐走了你。”

　　沈錦書也笑，“那可未必，人在氣頭上，哪兒還有理智可言？”

　　兩人說說笑笑，往國公府走去。

　　剛來到國公府門口，沈錦書就看到了從府裡走出來的雍王妃。

　　沈錦書腳步一頓。

　　冤家路窄，怎麼又遇到了？

　　她連眼神都不想跟雍王妃對視，收回視線低着頭小聲跟秦仲淵說，“晦氣，早知道她在這兒，我就不來了。”

　　秦仲淵側眸看她一眼，眼底笑意盈盈。

　　沈姑娘願意專程來他家看他父母，卻連遠遠看到雍王妃都嫌晦氣。

　　他秦仲淵本人雖然不如桓兒，可他有一對好父母，他的父母給他加了分。

　　他低聲說，“都已經碰上了，轉身就走不太好，你若實在不願意打招呼，就低着頭裝啞巴，我來問候便是。”

　　沈錦書嗯了一聲。

　　她是連吵架都懶得跟雍王妃吵。

　　如今趙桓禹正在生病，她要是在這當口沒事找事跟雍王妃吵架添堵，她自己都覺得不厚道，視而不見就好了。

　　兩邊一起往前走，很快就迎頭碰上。

　　“仲淵？”

　　雍王妃沒想到秦仲淵會突然回來，她驚訝極了。

　　看到一旁的沈錦書，她更加驚訝。

　　聽趙武說，沈錦書是昨天回京城的，那沈錦書不可能不知道京城裡關于秦仲淵的流言蜚語，為什麼沈錦書還敢跟秦仲淵出雙入對，就不嫌秦仲淵髒，不嫌跟這種男人走在一起丢人嗎？

　　當然了，她這個做長輩的是不嫌棄秦仲淵的，她隻會可憐這孩子曾經被囚禁的遭遇，但是沈錦書與仲淵的關系不一樣啊……

　　哪個女子能接受自己的夫君曾被男人糟蹋過？

　　将來要跟這樣的男人同床共枕，要跟這具被糟蹋過無數回的身體親熱，就不嫌髒不嫌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