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柏厭惡地看了眼霍香蘭的肚子。

　　他嗤笑一聲，“有身孕了？騙傻子呢？你剛嫁進崔家一個月，大夫能把出什麼脈象？你以為我不知道麼，女子起碼得有兩個月身孕大夫才能摸出喜脈。”

　　霍香蘭笑了。

　　她說，“大哥你有你的經驗，我也有我的經驗，我身邊嬷嬷說了，女子月事不來，就是有身孕了——”

　　她慢悠悠道，“這裡就隻有我們兄妹倆，我也不怕害臊丢人，我告訴你，我這個月的月事，沒來。”

　　霍川柏微愣。

　　他盯着霍香蘭的眼睛，“你當真有身孕了？”

　　霍香蘭嗯了一聲，“若不是這樣，你以為崔尚書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我來縣衙做這種事？他老人家是刑部尚書，蜀州縣衙遞來的公函他已經看到了，他也知道了我殺霍雨桐替嫁到他崔家的事，可事已至此，他兒子對我動了真心，我也懷上他們家孩子，他還能讓我一屍兩命讓他兒子痛失愛妻愛子不成？就算看在他兒子和他嫡長孫的面子上，他也得幫我。”

　　霍川柏皺緊眉頭。

　　他沒想到，霍香蘭這殺人兇手竟然這麼有福氣，老天爺竟然會如此厚待這種心狠手辣該天殺的賤人！

　　搶了他親妹妹的人生，害了他親妹妹的性命，如今竟然還有了身孕！

　　他妹妹屍骨未寒，還不知道要何時才能轉世投胎，可這賤人竟然就要當娘了！

　　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

　　霍香蘭并不在意大哥的怨恨眼神。

　　她殺了人家親妹子，人不恨她才不正常呢。

　　可再恨她又怎麼樣，還不是有求于她，還不是得替她遮掩罪行，當着外人的面還不是得親親近近叫她一聲妹妹？

　　霍香蘭譏諷道，“大哥，你恨歸恨，可我勸你想清楚，你已經沒有了親妹子幫你鋪你的青雲路，就隻有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能幫你了，到底是弄死我劃算，還是讓我活着做你的助力更劃算。”

　　她站起身，幫霍川柏整理了一下袖子，笑道，“想清楚了，等會兒你就知道要怎麼求你娘霍夫人了，你說是吧？”

　　霍川柏握緊拳頭死死盯着霍香蘭。

　　哪怕心中恨不得殺了這個兇手，哪怕眼中恨意滔天，可幾息後，他還是逼迫自己閉上了眼睛，将恨意和對親妹妹的愧疚一并藏起。

　　雨桐……

　　對不起。

　　哥哥對不起你。

　　當初你都願意為了哥哥答應跟崔家聯姻，如今，你應該也能為了哥哥再犧牲一次，對吧？

　　對不起……

　　你要是能轉世投胎，那請你一定要投胎到你嫂子肚子裡來，你來做哥哥的女兒，哥哥會傾盡一切對你好，補償你……

　　你要是不能轉世投胎，那就在地府等哥哥幾十年，哥哥死了以後，一定到你面前任你處置。

　　……

　　沈錦書一行人，很快來到縣太爺的院子。

　　走過庭院，來到花廳外，尚未跨進門檻，幾人就看到了端坐在廳中的霍香蘭和站在她旁邊的霍川柏。

　　一看到霍香蘭，霍夫人的情緒就瞬間被引爆了。

　　她紅着眼眶怒斥，“霍香蘭！你這個殺人兇手！你竟然還敢到縣衙來等着！你是不是以為你嫁進了崔家就能一手遮天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告不倒你？”

　　霍香蘭看了一眼霍夫人懷中抱着的盒子，瞳孔微縮。

　　那就是，霍雨桐的腦袋了？

　　她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殺人，并非真正的冷血殺手，如今看到受害者的腦袋出現在眼前，她自然免不了會害怕。

　　她立刻站起身躲到霍川柏身後。

　　她對霍夫人說，“母親，大哥有話跟你說。”

　　霍川柏被霍香蘭推了一把，被迫上了前。

　　他看着風塵仆仆的母親，想到母親千裡迢迢趕來為妹妹讨公道，他卻要昧着良心勸母親息事甯人，他不禁滿心愧悔。

　　他撲通一聲跪在霍夫人面前。

　　他仰頭含淚望着霍夫人，“娘……”

　　霍夫人低頭看着這個自小就木讷憨厚的大兒子，不禁悲傷起來。

　　她說，“霍川柏，你是來求我息事甯人的嗎？若是這樣，你就太讓我失望了，我一直以為，你雖然不聰明，雖然木讷，可至少你善良，你憨厚……”

　　她搖頭哽咽道，“如今你卻要跟殺害你妹妹的仇人為伍，你還要讓我也放棄報仇，你哪還有什麼憨厚啊，你已經變得跟官場中人一樣奸猾六親不認了！”

　　霍川柏被罵得擡不起頭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沉默跪在那裡，想讓霍夫人看清楚他的決心。

　　霍夫人見他跟木頭一樣跪着不動，眼淚撲簌簌直掉。

　　她厲聲呵斥。

　　“霍川柏你給我滾開！”

　　“你以為你跪在這兒，我就會看在你的面子上退回去了嗎？你的面子有多大，啊？比你妹妹的性命還大嗎？”

　　“跟你妹妹的性命比起來，你的面子算個屁！我告訴你，你就算在這兒跪死了，我也不會退，我既然從蜀州來了京城，我就一定會将這公道讨到底！”

　　她又擡頭指着不遠處的霍香蘭。

　　她悲痛怒吼。

　　“霍香蘭，你殺了我的雨桐，還想霸占她的身份她的一切，你做夢！你怎麼有臉冒充被你殺死的人啊，你怎麼能心安理得享有本該屬于她的一切？你午夜夢回的時候，就不怕我的雨桐會來找你索命嗎！”

　　霍香蘭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應該示弱。

　　自己若是表現得太過強硬，會刺激這個失去女兒的母親，讓這個母親愈發情緒激烈。

　　她柔柔弱弱跪下來，含淚望着霍夫人。

　　“娘，我有罪，我罪大惡極，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時糊塗，事後我也很後悔，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做這麼糊塗的事。”

　　她假惺惺掉了兩滴眼淚，又膝行着上前，跪在霍川柏後面望着霍夫人。

　　她仰頭說，“娘，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行不行？姐姐不在了，我以後會像姐姐一樣孝敬您，我會把您當親娘一樣敬愛，我會讓哥哥平步青雲，今後哥哥嫂嫂若是生下了侄兒侄女，我還會護着侄女侄女一輩子……”

　　她摸着自己的心，哭着說，“娘，您信我吧，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今後凡是姐姐能做的事，我全都會做，我會用我一生來向您贖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