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茵并不知道淮安郡王已經回來的消息。
同樣也不知道姜錦心虛晃一着,也跟着一起回來了。
她坐在孔側妃的屋子裡,看着孔側妃柔聲勸道:“側妃娘娘,藥膳來了,您還是先用了吧!”
“不是很想喝。”孔側妃搖了搖頭。
“側妃娘娘若是不喝,不但父王會擔心,錦心妹妹也會擔心的,她之前為了您一直親自炖着藥膳,若她才走,您又不願意喝了,她知道了必然難過。”
“這味道不太好。”孔側妃嫌棄地道。
“側妃娘娘,用料全是一樣的,怎麼會味道不太好?若側妃娘娘真的不喜歡這個丫環炖的,明天我去炖了給側妃娘娘送過來。”
裴文茵道。
話說得溫婉動聽,聽起來就像是真心實意的為孔側妃好似的。
孔側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文茵不必去炖,我隻是不太想喝藥膳罷了,等過幾日請太醫再開一張方子。”
“側妃娘娘,今天的這一罐已經炖了,用的全是父王親自挑選的好藥材,您今天先喝,别辜負了父王的一片心意,等父王回來再去請太醫,重開方子,可好?”
裴文茵把藥膳又往前推了推,又把淮安郡王推了出來。
如果是以往,裴文茵都這麼說了,孔側妃必然也是要用了的,就算再沒效果,為了淮安郡王,喝了就喝了。
現在,孔側妃沒打算用,身子往後一靠,推脫道:“今天就不喝了,早上已經喝過了。”
“側妃娘娘可不能這麼任性,文茵答應您,明天馬上換方子。”裴文茵微笑道。
孔側妃沒說話,目光在裴文茵的眉眼上掃過,裴文茵的生母,其實是一個爬床的丫環,趁着郡王酒醉後爬了床的丫環,後來郡王大怒,欲要杖斃這個丫環,是孔側妃攔下了他,替她求了一個姨娘的名分。
淮安郡王很是不喜這個女人,扔在偏遠的一角,後來發現懷了身孕,還是孔側妃求了淮安郡王,這才給安排了兩個照顧的下人。
當然身邊人爬床,孔側妃也是不喜的,有人照顧她後孔側妃也沒打算多問,後來這女人生産時難産而亡,這麼一個小孩子就落到了孔側妃的手上,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孔側妃就打算把這個孩子好好養大。
一應用度都是最好的。
孔側妃自己是沒有女兒的,看着這麼小小的一個孩子,其實是滿心歡喜的。
稍長大些,也請了教習先生教習她讀書,但凡府裡有的,從來不會虧待她,也在一心一意地為她挑一門好親事。
隻是沒想到,自己養大的終究是一頭白眼狼。
“什麼明天就換?”門外忽然傳來淮安郡王的聲音,而後是一衆丫環、婆子拜見主子的聲音。
裴文茵擡頭看到淮安郡王大步地走進門,忙起身見禮:“見過父王。”
“免禮!”淮安郡王擺擺手,看向桌上放置着的藥膳,眉頭微不可見地動了動,壓不住的怒氣又要往上沖。
“王爺不是說今天公事很忙,入晚也不一定能回來嗎?”孔側妃站起身,問道。
這幾日養得不錯,再不是之前連床也起不了的奄奄一息的樣子。
“芸娘不必多禮。”淮安郡王道,在邊上的椅子上坐定,也示意她們兩個一起入座。
“父王,側妃娘娘又不願意用藥膳了。”裴文茵不急着坐下,柔聲道。
“側妃為何不願意用藥膳?之前不是用得好好的?”淮安郡王不解地問道。
“味……不太好!”孔側妃含糊地道。
“怎麼會不太好,一樣的東西,怎麼會不太好?”淮安郡王詫異,看了看放置在桌上的藥膳,忽然一伸手,把碗拿了過來,放在鼻子處嗅了嗅,然後自言自語的道,“哪有什麼不同,昨天也是如此的。”
昨天用藥的時候,淮安郡王也是在的。
“我也覺得是一樣的,側妃娘娘偏說不一樣,錦心妹妹現在已經回去,否則就算是求錦心妹妹我也會去做,怎麼樣也得讓錦心妹妹給側妃娘娘再炖一次藥膳,之前也是我的不是,忙着府裡的事情,沒有看錦心妹妹是怎麼炖的。”
這話聽着就是孔側妃主觀上覺得姜錦心炖得好,并不是真的好。
“我嘗嘗。”淮安郡王拿起碗,道。
說完就要喝一口。
“父王!”裴文茵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
淮安郡王吓了一跳,擡頭看了看她:“怎麼了?”
“父王,藥膳可不能亂喝的,這藥膳是為側妃娘娘炖的,是适合側妃娘娘體質的,父王用着可不行,若是一個不好,還容易喝得讓自己傷了。”
裴文茵定了定神,解釋道。
手中的帕子下意識地握緊。
“怎麼會,父王身體好得很。”淮安郡王很是不以為然,看着藥膳還有些燙,也不急着入口,在手中搖了幾下。
“父王,祖母會生氣的。”裴文茵道,拿出太妃震懾淮安郡王。
“沒事,你祖母不在府裡,進宮了。”淮安郡王頗不以為然,手中的碗輕搖,看這樣子是真的打算稍稍涼一下,就直接入口感受一下孔側妃所謂的難喝。
裴文茵見他這麼堅持,看向孔側妃滿臉哀求:“側妃娘娘,您不能讓父王真的喝了您的藥,您的藥膳隻對您有用,或者會傷了父王。”
“王爺……”
“我就喝一口,無礙的。”淮安郡王搖搖手,制止了孔側妃要說的話。
見他如此堅持,孔側妃也隻能無奈地道:“王爺,那就隻能喝一口,品一下就行。”
“好!”淮安郡王爽快地答應。
說話間,已經沒那麼燙了,淮安郡王拿起就往嘴邊送過去,裴文茵一顆心高高地提了起來,又是慌亂又是不安。
眼睛緊緊地盯着那隻碗,用力地握緊拳頭,生怕自己沖過去奪下來。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孔側妃那麼久都沒怎麼樣,父王喝一口不可能有事的。
藥碗停在唇邊,一臉微笑的淮安郡王忽然冷了臉色,蓦地重重的放下碗,湯水飛濺出來,有一滴落在裴文茵的手上,她的臉色蓦地變得蒼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驚駭地看着手上的湯液。
“跪下……”淮安郡王厲聲斥道。
裴文茵擡眼看向淮安郡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父……父王。”
“孽女,還不跪下!”淮安郡王一拍桌子,他方才一直注意着裴文茵的舉動,看到她控制不住的慌亂、緊張,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裴文茵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父王……女兒……不知……哪裡錯了,讓父王如此厭棄。”
說完,眼淚已經一顆顆地落了下來,委屈不已:“女兒勸側妃娘娘用藥膳,也是父王的意思,女兒不知……錯在何處?”
“藥……膳很好?”淮安郡王反問,眼底失望之極,他方才并不是真的有意要用藥,隻是想試一試這個女兒。
現在看起來這個女兒是知道一些的。
“是……是很好,往日就是這麼炖的,父王覺得……有什麼不對嗎?”裴文茵哭道,眼淚滑落白嫩的臉頰,看着可憐之極,聲音哽咽。
“既如此,你喝了吧!”淮安郡王冷聲道。
“父王·”裴文茵驚叫一聲,眼眸蓦地瞪大。
“怎麼,不能喝?”淮安郡王反問。
“女兒……女兒隻是覺得藥膳也得對應方子,不管是父王用了,還是女兒用了,都是不适的,女兒錯了嗎?”
裴文茵淚目道。
“行,既然你這麼嘴硬,來人,給她灌下去。”淮安郡王冷聲道。
“父王……您不能這麼做。”裴文茵驚了,不敢置信地看過來,淚落如雨,“父王如果不願意看到女兒,女兒以死謝罪便是,又何故如此作踐女兒,等祖母回來,拜别了祖母,我一死便是,父要兒死,兒不得不死。”
“好……好一個逼死你,好一個不得不死。”淮安郡王氣的手指都在哆嗦,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後半生過得很幸福,一兒一女,就算女兒不是孔側妃生的,算起來自己也是被算計了,但終究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主動要求和母親到别院,要照顧母親。
就沖這麼點,淮安郡王就覺得女兒是個孝順的,平時雖然沒什麼話,看到女兒他還是歡喜的,有什麼合适的也會特意讓人送過來。
他沒有嫡女,一生的遺憾,但有這麼一個乖巧的庶女,也已經很好了,原本以為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好的,上天終究是厚待了他。
可現在……
一個侍衛拉着一個婆子進來。
“烏媽媽?”裴文茵愣了一下,愕然地看着被按跪在地的婆子,滿臉惶恐。
“姑娘救奴婢,姑娘救奴婢。”烏媽媽尖聲大叫起來,膝行就要往裴文茵處過去,無奈被侍衛緊緊地拉住,隻能無力地掙紮。
“父王,烏媽媽做了什麼錯事?”裴文茵哭着擡頭,“她是女兒的奶娘,這麼多年一直侍候着女兒。”
“她做了何事?她故意找了個丫環摔倒在藥膳門外,引得裡面炖藥的小丫環出來,另一個婆子偷偷進去往藥膳裡放……藥,裴文茵你知道這事嗎?你在這裡勸芸娘用藥膳,不想用還一個勁地勸,那現在,你用了這藥如何?”
淮安郡王滿臉失望的看着女兒,眼底一片淩厲,火氣騰騰地往上沖:“你這是想謀害芸娘的性命?誰讓你這麼做的?芸娘把你養大,你就是這麼對她的?裴文茵,你還真的跟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無恥下……賤,還惡毒!”
“父王!”裴文茵哪受過這樣的話,哀叫一聲,幾乎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