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尋承沉默不語。
“之前錦心就算了,錦心是嫡女,若他要娶,兩個人又相差這麼多,必然會去請聖旨,以錦心的身份,賜婚聖旨也是當得起的,若真的有聖旨下來,我們的态度就不重要了,責任不在我們,隻要西彰侯有本事,他就去請聖旨,若沒聖旨一切免談。”
見兒子不說話,老夫人帶着怒氣道:“可現在算什麼,一個庶女,就算是一個相府的庶女,宮裡還會給賜婚旨意不成?如果真讓玲珑嫁了,這讓人怎麼看我們?覺得你這個左相沒用到這種地步,連西彰侯那樣的都看得上?”
兩種情形,着重點不一。
嫁姜錦心的關鍵在于皇上的旨意,真有旨意下來,别人也不會嘲笑姜尋承。
嫁姜玲珑卻得姜尋承自己做主。
那這份臉面就是他自己丢的。
“母親,不會嫁玲珑的。”在老夫人的聲聲質問道,姜尋承終于表态。
“你說不嫁就能不嫁嗎?”老夫人反問,狐疑地道,“你方才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此事再緩緩。”姜尋承道。
“不行!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老夫人斷然拒絕。
“母親,西彰侯那邊我拖着,可以答應其他,但不會嫁玲珑,這件事情還得勞煩母親。”姜尋承整理了一下心絮,低緩地道。
一看兒子的态度,老夫人松了一口氣:“你說。”
“讓禮部侍郎府上先過來訂親,這事隻要辦了,兩家的親事就算是訂下了,這以後西彰侯再跳都沒用了,他若是真的要和我把這件事情鬧大,敗壞玲珑的名聲,逼着玲珑嫁,我也跟他不客氣。”
姜尋承厲聲道,眼中狠戾。
他一個堂堂左相居然讓一個沒用的西彰侯逼到這種程度,心裡的憋屈、憤怒可想而知。
看兒子一副要拼了的樣子,老夫人平了平氣,語氣和緩下來:“你也别急,玲珑是不可能嫁的,玲珑和錦心不同,這事我去辦,也是你的錯,之前侍郎府就說要上門提親,偏你多事,說顧姨娘不在,她一個姨娘在不在,又有什麼關系?也就是你總把她當一回事,誰家的姨娘不是安安份份的在後院,哪裡就能插手庶女的親事了?”
說起這事,老夫人也很不滿。
姜玲珑的親事還是顧姨娘跟着她去相看的,讓一個姨娘跟着過去,老夫人也覺得很丢臉,偏那個時候兒子堅持。
“這事現在還是孔氏去辦。”
“母親說的是,是兒子當時想錯了。”姜尋承直接認錯。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你要記住,孔氏是你的正室夫人,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你要忘記寒哥兒是顧姨娘生的事情,他就是你的嫡長子,是你和孔氏的兒子,和顧姨娘沒有半點關系,一個妾室,生不出一個嫡長子。”
老夫人再一次提醒。
兒子已經退了一步,這讓她心頭稍安。
“母親,寒哥兒畢竟是顧姨娘親生的,母子天性,我總不能讓寒哥兒不管顧姨娘吧?”姜尋承頓了頓道。
“不要說什麼母子天性,否則孔太夫人第一個饒不了你!今天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安信侯府的下人路過,還正巧看到,方才還在我這裡說了,我退了一步,已經答應安信侯府,納妾的事情辦得熱鬧一些,總得請一些客人過來。”
“母親?”姜尋承頭痛不已,伸手按揉了一下眉心,“您之前不是說,這事悄悄地辦了就行,一頂轎子擡進門,安置在府裡就可以?這個馬氏,分明也不是什麼好的。”
事情蹊跷,姜尋承更相信顧姨娘,覺得綠歌的事情和馬豔珠有關系,對馬豔珠很是不喜。
“這事讓安信侯府看到了!代表的是孔太夫人也知道這事,不答應她的要求,你真的要和她去鬧?”
孔太夫人加上西彰侯,想想都讓人覺得心頭發虛。
被老夫人這麼一說,姜尋承也很無力,付量了片刻不得不認同:“一切依母親所言。”
“那就熱熱鬧鬧地納妾,你一會去看看孔氏,問問她的身體如何,這種事情最好是她這個正室夫人主持,是她主動替你納妾,擔下這所有,與我們府裡所有人的名聲都好聽。”老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母親,我明白。”
“這兩件事情,現在最好都讓孔氏去做,給玲珑定親和給你納妾,都是她這個當家主母該做的,你去看看孔氏,後續的事情,我讓人準備,你那邊拖着西彰侯就行,絕對不能讓他亂了玲珑的親事。”
老夫人再一次正色道。
“母親,兒子這就去看孔氏。”姜尋承應身站起,向老夫人行了一禮後離開。
孔氏的院子很安靜,不少下人換了,新的還沒有過來,看着越發的冷清、安靜。
姜尋承站定在院子裡,并不急着進門,擡眼看了看院子裡高大的樹木,他這會心煩意亂,這裡的甯靜讓他稍稍的舒緩了一口氣。
沉甸甸的心頭竟稍安,看着這樹,想起當初孔氏住的院子,裡面也有這麼大一棵梧桐樹的,還是他特意讓人移了過來,當時他也是滿心歡喜的想迎娶孔氏,想和安信侯府的這位三姑娘好好過日子的。
可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是因為孔氏不受安信侯府重視,還是因為安信侯府在這件事上面的欺瞞,把個養女嫁給了自己,而他居然還真的以為是嫡女,滿心歡喜。
姜尋承一直自诩才貌雙全,心高氣傲,怎麼會受得了這個……
“相爺?”身後忽然傳來疑惑的聲音,姜尋承收斂了思緒,轉身往正屋過去,田媽媽端着一個藥碗,站在廊下,驚訝地看着他。
見他過來,忙行禮。
“夫人的身體如何了?”姜尋承看了看田媽媽手中的藥碗,溫聲問道。
這麼和顔悅色,還帶着幾分關心的姜尋承,是以往田媽媽從來沒見過的。
“夫人的身體還得養着。”田媽媽苦笑,眼眶微紅,急忙低下頭,“這一次……夫人真的是差一點……。”
差一點沒命都沒了!
姜尋承沉默了一下,睨了田媽媽手中的藥碗一眼,沒再說往,擡步往裡走,田媽媽忙挑起簾子。
屋内孔氏靠在床頭,聽到有動靜,擡眼看向門口,正對上姜尋承的臉,微微愣了一下後,恢複平靜。
“相爺,恕妾身有病在身,不便起身迎客。”孔氏手撐了撐軟枕,沒撐起來,隻艱難地低聲道。
“你身體不好,說這些虛禮做什麼。”姜尋承緊走兩步,伸手要去扶孔氏。
孔氏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手,身子往後無力的一靠:“多謝相爺。”
屋内安靜下來,透着些詭異的尴尬,兩個人似乎都無話可說。
頓了頓之後,姜尋承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坐得這麼近,讓孔氏很是不适,她現在對于姜尋承的靠近,很是抗拒。
“今天府裡來了西彰侯。”姜尋承道,和孔氏說家常似的開了口。
孔氏擡了擡眼睛,看向他。
沒得到孔氏的回應,姜尋承低咳了一聲:“西彰侯沒安好心,不知道聽誰說了錦兒的事情,欲娶錦兒。”
“他……憑什麼?”孔氏一驚,蓦地擡起頭。
“一個老侯爺,年紀那麼大了,我自然是不許的。”姜尋承緩聲道。
孔氏緊緊握着的拳頭放松下來,聲音暗啞地道:“多謝相爺!”
“說什麼謝不謝的,我也是錦兒的親生父親,怎麼會允許錦兒嫁給這麼一個老東西,錦兒還那麼小,自當嫁給年輕的俊傑。”姜尋承道,這話說得語重心長,透着一股當父親對女兒的愛護。
孔氏抿了抿唇,頭微微低下。
見孔氏沉默不語,姜尋承又低低地咳嗽了一聲:“西彰侯不好對付,方才我一怒之下推了他一下,他便訛上了我,開口一定要求娶我的女兒,若不行,就要鬧大……女孩家的名聲有多重要,若真的讓他如此,女兒還怎麼嫁人!”
“相爺說的是。”孔氏這一次應了一聲。
“夫人的身體能不能主持一些事情?”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姜尋承終于說到了來意。
“相爺請講。”
“馬二姑娘的事情,和安信侯府有關系,母親的意思,就算是看在安信侯府的份上,也得好好地辦一場,這納妾之禮,你得主持一下。”姜尋承溫聲道,看了看孔氏削瘦的樣子,頓了頓之後,繼續道,“玲珑的親事是之前老夫人看中的,馬上要走禮,最好你和禮部侍郎夫人先見一面,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當面說清楚。”
兩件事情,最好是都落在孔氏的身上。
有孔氏出面,老夫人的壓力會大減,有什麼事情,先是孔氏的,有什麼責任,當然也是孔氏的。
這是老夫人的意思,也是姜尋承的意思。
“相爺,我的身體恐怕不……行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陪着錦兒長大……若是我先去了,相爺也要厚待錦……兒,免得我在九泉之下……不放心錦兒,這府裡的孩子最小的就是她。”孔氏聲音微微顫抖,透着一股子苦澀。
“胡說什麼,你的身體沒大礙,就是老毛病罷了,我問了太醫,好好養着就行,其他無需擔心。”姜尋承斥道。
這一刻,這話聽着竟似乎是真情實感似的,聽着很真!卻讓人覺得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