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注定了不安甯。
護國公府的案子震驚了所有人。
威名赫赫的護國公府,居然用了風水奇術最殘忍的做法,洗女。
洗的是正室夫人生下的嫡長女,第一胎生下的女兒,一律在生下之後埋掉,埋在柳太夫人佛堂後面的那塊荒地上,那塊荒地上有一個說是有一個墓穴,葬下每代的嫡長女,就可保護國公府氣運富貴。
護國公府最初不是護國公府,就隻是普通的世家,後來找到了這一處墓穴,就在這裡建了宅子,而後第一代都在擴建,護國公府富貴了這麼多代,特别是後來成了護國公府,更是到了鼎盛之時。
周圍的宅子一家家的被兼并,有的是因為錢财,有的是因為護國公府的權勢,最後這一片全成了護國公府的宅子。
更不會有人發現柳太夫人佛堂後面隐着的罪惡之地,死了多少才生下的女孩子。
七代,已經足足七代。
柳太夫人的女兒,護國公夫人的嫡長女。
現在的嫡長女柳盈,根本不是真正的嫡長女,護國公夫人之前生過一個,不過當時就被溺死了,說是唯有如此,才可以保佑護國公府永遠這麼興盛下去。
所有的一切,起因在最初的華法寺。
最初的柳氏先祖,求了當年這一代的法華寺的方丈,然後就有了這洗女的做法,這麼多年,當初的方丈早就沒了,但還是留下了一些記錄,瑾王帶着人找到法華寺的方丈,打開以往的起居錄,果然找到了洗女的痕迹。
指點了地點、時間,以及當時在的人名,還有柳氏先人的保證,以後柳氏會一直供奉法華寺的香火。
護國公越興盛,對法華寺的供奉就越虔誠。
瑾王從法華寺得來了洗女的真相,帶着人沖到護國公府的時候,看到的居然是護國公帶着護國公夫人,欲勒死柳太夫人的一幕。
瑾王是從繩索下救下了差點沒了性命的柳太夫人……
整個案子震驚了京城,所有人對此無法置信,認識柳太夫人的,無一不說柳太夫人是個良善人,誰曾想到,她不但親自掐死了自己的女兒,還動手溺死了護國公夫人的嫡長女,佛堂後面的荒地上,挖出那些小孩子的屍骨。
纖細的才出生的小孩子的屍骨,被圍成一圈的葬着,放置在中間的是柳氏先祖的靈位。
成蓮花拱衛形狀。
七代,整整七代……
姜錦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帶着兩個丫環,悄無聲息的去了莊子裡。
進了莊子,先去拜見孔氏。
看到女兒過來,孔氏放下手上的繡繃,沒事的時候繡繡花,再不像以前那般挂念,看着竟是比之前氣色好了許多。
“怎麼突然過來了?不是說這段時間不方便過來?”孔氏笑着拉起女兒,仔細看了看女兒的臉色,溫和的問道。
女兒的氣色也很不錯。
“娘,護國公府被查抄了。”姜錦心扶着孔氏坐下,道。
“怎麼突然就被查抄了?他們做了什麼?”孔氏雖然很意外,臉上的笑容卻沒變。
“護國公府用了最殘忍的洗女之術,為了保他們柳氏一族長盛不衰。”姜錦心道。
“洗女?”孔氏沒懂。
“就是每一代的嫡長女必須死,才生下來便死,而後葬在佛堂後面,那裡已經葬了六具女嬰的屍體,分成蓮花瓣的形狀,拱衛着柳氏一族的先人。”
說得這麼清楚還是裴珏煦傳來的消息,他是陪着瑾王一起去挖的墓穴,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那麼小的孩子的屍骨,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無一不傷痛。
那些小小的女孩子,隻因為生在柳府,才生下便被活活的弄死,甚至沒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
如此殘忍的做法,實在是駭人聽聞。
“這樣的護國公府真沒有存在的必要。”孔氏低歎。
“的确是沒有存在的必要,這種做法有違天和,簡單不是人,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是人,而柳氏居然還做了這麼多代,對外柳太夫人是一個慈善之人,都說她一心禮佛,是個真正的信徒,卻原來隻是為了守着後面的幕穴,不讓人發現罷了。”
姜錦心輕嗤道。
孔氏沉默了一下,而後苦笑道:“出生在護國公府的女孩子,都不是福氣,是冤孽!”
“娘……”
孔氏輕搖了搖手,“錦兒不必擔心,這事和我沒關系,我隻是一個不知所出的養女罷了,誰也不知道我此身來自何處。”
“娘,我帶了一個人過來。”姜錦心看了看孔氏平靜的臉色,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帶了人過來,是對還是錯。
“誰?”孔氏好奇!
“一個護國公府的婆子,楚王給我送過來的,說是一個瘋了的婆子,為人卻是極好的,頭腦有些不太清楚。”
姜錦心伸手指了指頭,“聽說是以往受了極大的刺激,這麼多年一直瘋瘋癡癡,卻也不會傷人,以前是侍候柳太夫人的身邊人,後來瘋了之後,就成了府裡的一個粗使婆子,平時就隻會打掃。”
孔氏捏着帕子的手一緊,輕咬了咬唇。
“娘,您不想見也可以,我把她帶回左相府上,看着就是一個可憐人。”
“我想見一見。”孔氏道。
“娘……”
“我想見一見。”孔氏再一次肯定,笑容苦澀,“不管如何,總得知道來處,不是嗎?”
隻是知道,至于其他的就沒有了!
兒時是有期待的,現在早就沒了,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渴望被認回去的女孩子,她已經長大,還有了自己的女兒。
過往的期待,早在一年複一年的期待中化為了灰燼。
有些事情,不是很想查,隐隐間已經露過了端倪,孔氏現在沒什麼想法,隻當已經看不到。
既然是不被期待的孩子,那就當自己真的是天生天養。
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子,絕對不會對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的……
楊柳帶着人上來,一個婆子,看着有些緊張,手裡還握着一把掃帚,看到坐在上面的孔氏,愣了一愣,偏過頭死死地看着孔氏,似乎在回憶什麼。
“趙嬷嬷,這是我們夫人。”楊柳低聲道。
趙嬷嬷沒說話,依舊緊緊地盯着孔氏,仿佛孔氏的臉上有什麼花似的,呆滞的目光一看就知道她頭腦有問題。
“你……你姓趙?你是趙嬷嬷?”看着眼前已經瘋了的婆子,孔氏莫名的鼻子一酸,有種說不出的委屈,仿佛眼前的婆子是她的親人似的。
有一些記憶幾乎已經不存在了,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想起過,現在看着眼前的婆子,依稀仿佛真的有這麼一個婦人似的。
趙嬷嬷忽然扔下了手中的掃帚,緊走兩步到了孔氏面前,姜錦心蓦地起身,擋在了孔氏面前。
孔氏伸手輕輕地拉了拉姜錦心的衣袖,“錦兒,沒事的,我……我好像認識她。”
姜錦心沉默了一下,退後。
婆子上前一把拉住孔氏的手,直接就挽起她的衣袖。
孔氏任憑她挽起衣袖,右手手肘處有一個黑色的小痣,清晰地出現在婆子面前,這顆小痣,姜錦心曾經用藥物暫時點掉過,當時在安信伯府認親的時候,那對老夫妻也說是孔氏手肘處有墨痣。
隻是後來查看的時候什麼也沒有,這才讓人識破了這對老夫人的騙局。
孔氏的右手肘處有沒有黑痣?
答案肯定是有的,姜錦心先一步點掉的,這一點黑痣就算顧姨娘不清楚,姜霖寒也是清楚的。
這是孔氏身上最明顯的一點,如果要認孔氏,必然有一處很清晰的點。
“墨痣?這有的,這是真的,是真的!”趙嬷嬷一把抱住孔氏,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姑娘,我的好姑娘,你一定是活着的,不會死的,不會丢的,一定不會丢的。”
孔氏任趙嬷嬷抱着她,眼淚一串串地落下,手指微微顫抖地伸手環抱住面前的粗使婆子,緩緩的閉上眼睛。
記憶在這一刻清晰了許多,一個比眼前的婆子年輕了不少的婦人,抱着自己在跑,在拼命的跑,可是有人過來搶了自己,自己拼命掙紮,一個勁地叫着“姑姑”!是的,她叫的是姑姑。
婦人拼命地想過來抱住自己,可是更多的人推開了她。
眼前一片血色,婦人被推的撞到了假山,而後緩緩地滑落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滑落下來,她拼命掙紮,想過去,無奈被人抱着就走,她大哭着,有人過來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還有人恐吓她,“再叫,打死她!”
她無力地被帶着跑遠,隻看到滿頭是血的婦人倒在假山石下,生死不知。
她很害怕,可是嘴被堵了,手被狠狠地抱着,一動都不能動,她那點力氣,在成年人的眼中,根本不是事情。
而後,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記憶仿佛都斷在那裡。
再醒來,已經是在人販子的車上,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拉着她的手,輕聲地安慰她:“妹妹,别怕,别哭。”
她撲入面前女孩子的懷裡,卻不敢放聲大哭。
“姑姑,姑姑!”
孔氏的聲音暗啞而急促,所有的一切全憑着感覺,“姑姑,是你嗎?真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