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齊國強如往常一樣起床洗漱，簡單吃了點早飯，沒理會吳琴的搭話，沉默地拿起公文包去上班。

　　他從小在家屬院長大，後來又進了部隊，在部隊待了二十多年，他這半輩子都是在部隊那樣的環境裡生活，如今換了個環境，雖然是受人尊敬的副局長，可於他而言，哪哪都不習慣，到現在也還在適應期。

　　齊國強走後，齊衛東出來吃早飯，臉色很差，顯然沒睡好。

　　吳琴將剝好的雞蛋遞給他，「衛東，你別聽你爸胡說，媽沒做過那些事。」

　　齊衛東沒吭聲，他又不是小孩子，昨晚的情形歷歷在目，爸爸說過的話如雷貫耳，媽媽當時驚慌的表情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見兒子沒接雞蛋，她就將雞蛋放到兒子面前的確裡，給他盛了一碗粥，溫聲說，「衛東，不管你怎麼想，你都要記住，我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你，為了咱們這個家。」

　　齊衛東擡頭，盯著吳琴，「迫害爺爺也是為了我？」

　　吳琴張了張嘴，想說是，可面對自己的兒子的眼神，她實在說不出口。

　　齊衛東不明白，「你這麼做究竟為什麼？爺爺被迫害，咱們也要受牽連，就算及時斷了親，爸爸的前途也到頭了，我想不通你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吳琴心裡也是苦得很，她當時被那一千塊錢迷了眼，根本沒想過那麼多的後果，隻想著反正老頭子平時就不怎麼搭理他們，國強能當上團長憑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後也靠不上老頭子，還不如換一千塊錢實惠。

　　最最關鍵的是，當時大哥在外頭跟人賭博，欠了人家五百塊錢，還不上就要剁手砍腳，爸媽哭求到她面前，她平時就把錢都貼補給了娘家，手裡根本拿不出五百塊錢，爸媽就給她介紹了那個人，隻要將東西放進老爺子的書房，她就能拿到一千塊錢。

　　老爺子被下放後，她才慢慢回過味來，她大哥這事很蹊蹺，她懷疑是有人故意做局。

　　可她沒膽子去查，甚至連問爸媽一句都不敢，她拚命想忘掉那件事，好像隻要不提起來，那件事就沒發生過。

　　現在老爺子和齊墨南都知道了那件事她有參與，肯定是背後調查了，那他們查到了多少？查到了哪一步？

　　她心口一陣發悸，未知的恐慌感將她罩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媽，你怎麼了？」齊衛東見她不說話，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像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也有些擔憂。

　　齊衛東的聲音將吳琴飄遠的思緒拉回，她捂著胸口喘氣，「沒事，我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齊衛東知道吳琴有心臟上的老毛病，趕緊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先喝口水歇會。」

　　吳琴見兒子這麼貼心，心裡好受一些，喝了口水，正要說話，外頭院門突然被人拍的砰砰響。

　　大哥吳用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小琴，快開門，是我啊，快開門。」

　　齊衛東皺眉，「舅舅這時候來做什麼？」

　　齊衛東不喜歡這個舅舅，一把年紀遊手好閒的，有工作也不好好乾，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好吃懶做，偏還喜歡在他面前充長輩，張口就是要他將來掙了錢要記得孝敬他這個舅舅，煩死了。

　　吳琴推了齊衛東一把，「快去開門，叫的這麼緊，肯定有要緊事，不會是你外公外婆出事了吧。」

　　齊衛東不情不願的去開門，門一開，吳用見是齊衛東，眉頭一皺，「怎麼是你，你媽呢？」

　　齊衛東指著屋子，「在屋裡。」

　　吳用一把擠開齊衛東，快步衝進屋裡。

　　吳琴剛放下茶缸，就見大哥吳用急吼吼衝進來，「哥，出什麼事了？」

　　吳用站在屋裡看了一圈，沒見到齊國強人，就問，「妹夫呢？」

　　「國強上班去了，究竟出什麼事了？」吳琴問。

　　吳用湊到吳琴身邊坐下，「小琴，家裡出大事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吳琴的心又突突跳起來，「究竟怎麼了？你趕緊說呀。」

　　齊衛東送了院門走進屋裡，正好聽見吳用在跟吳琴說，「小琴，我昨天跟人吵架，不小心打傷了人，現在人家跑到家裡去鬧，讓我賠錢，不然就抓我去坐牢，小琴，我可不能坐牢，我要是坐牢了，爸媽誰管？你大嫂肯定不會守著我，到時你兩個侄子怎麼辦？」

　　這樣的話，吳琴已經聽過無數遍，家裡攢的錢也就是這樣一次次給吳用填了窟窿，開始隻是二十三十，接著是五十六十，之後是八十一百，還有那次的五百，具體有多少回，填了多大的窟窿，她已經記不清了。

　　「哥，我真的沒錢了，國強現在的工資都自己拿著，每個月隻給我家用，給爸媽的孝敬都是我從家用裡摳出來的，我現在又沒個工作，哪來的錢給你填窟窿？」

　　吳用急眼，「你怎麼會沒錢？少哄我，你現在可是局長夫人，局長的工資一個月抵我們一年，怎麼可能沒錢。」

　　齊衛東聽不下去了，「舅舅，我媽都說了，我爸現在除了家用外，錢都自己拿著不給我媽了，你聽不懂嗎？」

　　吳用瞪了齊衛東一眼，「一邊去，有你什麼事，我們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吳琴見吳用吼齊衛東，心裡不舒服，皺著眉說，「你吼他幹嘛？不能好好說話嗎？」

　　吳用跳腳，「我這都急得火燒眉毛了，你還讓我好好說話，我怎麼好好說話？」

　　吳琴想到前幾天齊國強剛給的這個月的二十塊錢家用，想著如果真著急用，就先給他，回頭她再找齊國強要點。

　　「差多少錢？」吳琴問。

　　吳用說，「那家人要一千，我一分都沒有，你趕緊給我拿一千。」

　　吳琴和齊衛東同時吸氣。

　　吳琴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一千？瘋了吧？我上哪給你拿一千？」

　　吳用卻不管這些，「我不管，你趕緊給我拿一千，不然我就不回去了，爸媽和你兩個侄子可都在那些人手裡，到時有個好歹，都是你的責任。」

　　齊衛東向來知道這個舅舅不著邊，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不著邊，他深吸口氣，問：「你把人傷成什麼樣了？」

　　吳用目光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