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陰冷到了極緻，夾雜著無盡的怨毒與狠辣。

　　像是要把季桑寧整個撕碎。

　　胸口突然有股痛覺，彷彿被人用大鎚狠狠錘了一下。

　　季桑寧腳步微微一頓，旋即頭也不回衝出了出口。

　　一個碩大的怪物頭顱隨之而來，撞入了季桑寧後背。

　　一口血噴了出來，甚至來不及擦。

　　季桑寧衝進了協會外的人群中。

　　路人不斷回頭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她懷中還抱著一個方形的箱子，整個人顯得很是怪異。

　　大家目光詭異，指指點點，甚至刻意離季桑寧遠了一點。

　　季桑寧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光雄沒有追上來。

　　外面人多，光雄也許是有所顧忌，才沒有在外面對她動手。

　　季桑寧轉進一個牆角，終於擡起手狠狠擦掉唇周的鮮血。

　　身子微微發酸，她苦笑了一聲。

　　這兩天，可真是驚心動魄。

　　但是她好歹是闖出來了。

　　拍了拍手上的黑盒子，季桑寧沒有過多停留，回了住處。

　　她受了很重的傷，光雄的式神在她體內留下了暗勁，正在肆意破壞著她的身體。

　　加上先前和六大堂主的戰鬥，也不是毫髮無損。

　　所以季桑寧現在完全就是一口氣撐著。

　　進到那間旅社時，藝妓正在撫弄著三味線。

　　見到渾身染血的季桑寧進來，驚叫了一聲，甩下三味線就跑了。

　　其他客人也嚇了一跳，紛紛往樓上跑。

　　聽到聲音出來的孫之玄站在木質樓梯口，眼眸大睜：「季……啊，老闆！」

　　又是擔心又是喜悅的，急忙衝下了樓梯，就要來扶季桑寧。

　　然而一個身影比他更快出現在了樓梯下。

　　「老闆……額……」

　　他張開的手，空空如也。

　　眼前已經沒人了。

　　「行……行！」孫之玄眨眨眼，感覺自己像個棒槌。

　　季桑寧被晏玄抱著上樓了。

　　全程他黑著臉，一言不發。

　　但動作是極為輕柔的，彷彿生怕季桑寧碎了。

　　輕輕把季桑寧放在了床上，依然沒有發出聲音。

　　隻是靜靜看了季桑寧片刻。

　　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然後便開始給季桑寧療傷，先是褪去了季桑寧的外套，看清她脖子上的傷痕。

　　裡面的衣服也破了，有鮮血滲出來。

　　手指若蜻蜓點水一般觸碰過季桑寧受傷的部位。

　　眼神又一次暗沉了下去。

　　分明沒說話，但季桑寧清楚的知道他在生氣。

　　「晏玄。」

　　季桑寧伸手拉了拉晏玄的衣袖。

　　她一開口，嘴角便有沒幹的血跡湧出。

　　晏玄手指擦掉她嘴角的血跡。

　　沒吭聲。

　　「我成功了，我帶出來了慧子的盒子。」

　　季桑寧指了指那個黑盒子。

　　可晏玄卻看也沒看一眼，就淡淡看著季桑寧的眼睛。

　　像是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答應了你的，我會全身而退……」

　　季桑寧無奈看著他。

　　她這次一意孤行要闖陰陽師協會。

　　晏玄本來就不願意她一個人去。

　　是她自個兒做了決定。

　　晏玄尊重她的決策，沒有插手。

　　她卻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這就是你說的，一根頭髮都不會掉？」

　　晏玄擡起季桑寧的下巴，拇指摩挲著她帶著紅印的下巴。

　　並不溫暖的指腹，帶起一股涼意。

　　他欣賞季桑寧一往無前的勇氣，和凡事隻願靠自己的毅力。

　　有時候，卻不得不為了她這種性子感到頭疼。

　　分明，可以靠他的。

　　季桑寧的每一次受傷，好像都在提醒他，自己什麼都沒為季桑寧做。

　　他尊重季桑寧的做法。

　　所以這次，和浮光打了一場以後，他想過去陰陽師協會把季桑寧救出來。

　　最終卻沒去。

　　他記得季桑寧說了要自己去。

　　那他就在此等她。

　　一夜未合眼。

　　「我雖然受了傷，但頭髮真的沒掉。」

　　季桑寧嘴硬。

　　這話讓晏玄眸色越發深沉。

　　「你再嘴硬，我現在就讓你說不出話。」

　　晏玄說道。

　　季桑寧嘴角動了動。

　　沒敢問到底是怎麼個讓她說不出話的法子。

　　「好吧……我錯了。」

　　季桑寧迅速認慫。

　　「你可以試著依靠我。」

　　「哪怕是一點點。」

　　晏玄嘆了口氣，伸手摸著季桑寧的頭髮。

　　「就像電視劇裡，讓我做個從天而降，救你的大英雄。」

　　季桑寧：「你都看了些什麼？我不要什麼衝天而降的大英雄，我想相互扶持，並肩作戰……」

　　「如果有宿命說，那我確實是為你而存在的。」

　　晏玄沒頭沒腦說了這麼一句。

　　便輕柔擁住了季桑寧的腦袋。

　　神石本就是神明遺留下來的。

　　「誰都不是為了誰而存在，你是你，是獨立的你。」

　　「就像，我是我，我絕不把我當做神女的一部分。」

　　「任何人想把你我獻祭，都不可能。」

　　季桑寧拉住了晏玄的手，輕聲說道。

　　她清晰感覺到晏玄的身子僵了一下。

　　「嗯。」

　　低低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渾渾噩噩那麼多年，前路好像終於有了雛形。

　　他慶幸自己碰到的是季桑寧，而不是神女殘念。

　　不然，他是下一個浮光。

　　一個被神女當做祭品的傢夥。

　　可悲卻又可恨。

　　季桑寧突然悶哼了一聲。

　　光雄留在體內的暗勁又在作祟。

　　臉色有些不正常的暗紅。

　　晏玄急忙放開季桑寧，拉開了季桑寧的內衣。

　　可愛的小兔子彈了出來。

　　晏玄眼裡清明一片，沒有任何旖旎之色。

　　果然看到一股紅色的氣旋，正在胸前亂竄。

　　像是個調皮的孩子，在裡面撒歡。

　　晏玄俯下身，在季桑寧耳邊輕聲道：「抱歉小寧兒。」

　　季桑寧一時沒明白晏玄的意思。

　　下一瞬，眼睛都直了。

　　他的手直接覆蓋在了自己胸口上。

　　大大的手掌，把兩邊胸脯都蓋住了。

　　分明是非常旖旎的場面，但晏玄卻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手心的柔軟確實讓人口乾舌燥心猿意馬，但他知道，他在給季桑寧療傷。

　　任何齷齪想法都是一種褻瀆。

　　一股股黑色的氣旋從掌心釋放，將那道紅色氣旋團團圍住。

　　各種圍追堵截之下，紅色氣流節節敗退，根本不可能是晏玄的對手。

　　不一會兒，便略帶幾分不甘心似的，被晏玄完全化解。

　　但晏玄的手並未放開，而是細細檢查著她體內紊亂的經脈。

　　然後一點一點梳理。

　　直到季桑寧氣息徹底平穩下來，臉色也趨於正常。

　　她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有晏玄在。

　　「沒事了。」

　　晏玄有些不舍的收回自己的手。

　　又細心給季桑寧把內衣穿好。

　　除了這道來自光雄的傷害，其他傷勢都問題不大。

　　按照季桑寧的體質，休息一天就能活蹦亂跳了。

　　「下次，還逞能嗎？」晏玄給季桑寧理了理髮絲。

　　「我還敢！」季桑寧有點頭鐵。

　　「我發現個問題，小寧兒。」

　　晏玄眯了眯眼睛：「你渾身上下，也就嘴巴硬。」

　　其他地方都軟得很。

　　想起方才自己碰到的地方，他下意識挑起眉頭。

　　「別鬧，陪我睡會兒。」

　　季桑寧拽著晏玄的手臂。

　　「躺好，我給你擦臉。」晏玄強硬掰開季桑寧的手，去衛生間打水了。

　　季桑寧翻了個身，目光盯著晏玄的背影。

　　隨後任由晏玄給她擦拭臉上和手上髒了的地方。

　　季桑寧賴著不讓晏玄走，晏玄拿她沒辦法，便陪她躺下了。

　　桌上的黑色木盒突然躁動起來。

　　像是裡面的人在掙紮。

　　季桑寧眨了眨眼睛。

　　「裡面裝著慧子。」

　　「慧子？」晏玄這才把眼神落在那盒子上。

　　不是季桑寧說，他都想不起這個女人。

　　揮手推開了木盒。

　　露出慧子那有點噁心的半截身體。

　　「該死的小賤人，你把我帶到哪裡去了，我要你的……啊，是你！」

　　慧子沒想到重見光明，看到的會是晏玄。

　　不禁更加羞怒悲憤。

　　如此不堪的一面居然被晏玄看到了！

　　「你，你……你想幹什麼？」

　　她小心翼翼，又藏著幾分希冀地看著晏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