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嘯風手掌微微用力，摁住季暮秋的肩膀，叮囑一般：「我們季家能否借著秦家的力量，飛黃騰達，就指望你們兄弟倆了。」

　　「容容已經沒了，爸爸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和初夏身上，你們可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啊。」

　　他的叮囑，讓季暮秋臉色微微一變。

　　好像這些話都沒什麼問題。

　　但又好像充斥著一種冷漠。

　　就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交易。

　　用容容的葬禮，和他們兄弟倆，來換取秦家垂青的一個交易。

　　這個想法令季暮秋有些難以接受。

　　「爸，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該我們得的東西，就算強求來了，也會遭到反噬的。」

　　而季嘯風如此功利，多少讓季暮秋有點難受。

　　連女兒的死都可以利用嗎？

　　「什麼叫強求？」季嘯風不滿：「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們當然要拿回來。」

　　「老爺子就這麼一對兒女，你媽媽死了，屬於你媽媽的那一份，本來就應該在我們手裡，難不成，要讓你舅舅一個人獨吞嗎？」

　　「暮秋，你現在年輕氣盛不懂，屬於咱們自己的東西，一定要爭知道嗎？」

　　季嘯風捂著流鼻血的鼻子，一邊還在語重心長地教育季暮秋。

　　兩個孩子什麼都好。

　　就是習慣了不爭不搶。

　　這顯然違背了季嘯風的初衷。

　　秦家那麼龐大的勢力，將來要是直接落入了秦昊的手裡，這讓季嘯風怎麼甘心？

　　按理說，有一半的資源都應該是他的。

　　「什麼叫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從來沒覺得媽媽背後的勢力是我們的。」

　　「自從媽媽死後，我們與秦家十幾年沒有聯繫，現在舅舅來參加容容的葬禮，您卻要我和初夏爭一爭秦家的勢力。」

　　「我不能接受。」

　　季暮秋有些軸，完全理解不了季嘯風的腦迴路。

　　什麼叫媽媽的就該是他們的？

　　季嘯風恨鐵不成鋼一般，拍了季暮秋一巴掌。

　　「你這孩子，我都是為了你和初夏著想。」

　　「要是有秦家在背後支撐，你們的未來將平步青雲知道嗎？你現在倒是教育起你的老子來了，我這都是為了誰？」

　　季暮秋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季嘯風又嘆了口氣：「你不爭，就什麼都沒有，爭一爭，平步青雲。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你不要那麼愚蠢，就按我說的做。」

　　說完，一瘸一拐進了別墅。

　　季暮秋站在原地看著季嘯風的背影。

　　某個瞬間，覺得這個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好陌生。

　　他又盯著別墅的鐵門。

　　那裡秦昊剛走沒多久。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隱隱作痛。

　　秦昊至少薅掉了他五六根頭髮.

　　好端端的，抓他頭髮幹嘛？

　　季暮秋百思不得其解。

　　他嘆了口氣。

　　感覺到有些事情的變化，恐怕超出他的預料。

　　但具體的，又說不清楚。

　　隻能說，那是一種預感。

　　想到過兩天是容容的葬禮，季暮秋便又難過了起來。

　　他和初夏從小就寵溺這個失而復得的妹妹。

　　卻沒想到，在十八歲之際，妹妹就永久地離開了他們。

　　他揉揉額頭，也就不再多想，離開了。

　　另一邊，秦昊發洩了一通，又得到了季暮秋的頭髮，便聯繫了剛結束一台手術的白牧。

　　將季暮秋的頭髮交給白牧，秦昊無比鄭重道：「拜託了，白牧。」

　　白牧眼尖注意到秦昊拳頭上沾染的血跡。

　　「你怎麼回事？」白牧問道。

　　「沒忍住去季家，揍了那老小子一頓。」

　　秦昊呸了一聲，表情晦氣。

　　「所以現在還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你為什麼會去揍他一頓？」

　　白牧盯著秦昊的表情。

　　秦昊雖然衝動，但也不是那麼暴躁。

　　今天竟然能衝去將季嘯風揍了一頓，肯定是被季嘯風惹急了。

　　「揍他一頓？沒殺了他都算好的。」秦昊冷笑一聲。

　　白牧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緊接著，秦昊便抿了抿唇：「總之，你儘快給我結果。」

　　「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就是，季嘯風這垃圾，對我姐姐做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我這次來，並非為了季容容的葬禮。」

　　「而是沖著季嘯風。」

　　「我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最後幾個字，秦昊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也讓白牧眸子微微一閃。

　　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他手指握緊了桌子的邊緣，沒有再問。

　　他知道，秦昊若想說，一定會告訴他的。

　　「好，秦昊，我隻有一個要求，給我知道真相的權利。」

　　「就當，為從前的情誼畫上一個句號。」

　　白牧的真心，秦昊又哪裡不知道呢？

　　這麼多年過去，白牧孑然一身，那是因為心底一直藏著一個人，他的姐姐。

　　「我答應你。」秦昊沒有拒絕。

　　季桑寧這邊也沒閑著。

　　她拿著那朵白色的小花想了整整一夜。

　　這花被從土壤裡連根拔起，連續過去那麼多個時辰，非但沒有凋零，反而盛放得更加嬌艷了。

　　每一片花瓣都飽滿圓潤，嬌艷欲滴。

　　甚至，隱隱能看到水光。

　　就像是清晨的露水，在花瓣上流動後的痕迹。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是某種提示，還是這花本身就來歷不一般？

　　想不明白，季桑寧便握著神石一直坐到了天亮。

　　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去找秦昊了。

　　她要親眼看看那具屍骸。

　　王珂這邊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便也跟著同往。

　　如今網上已經沒有幾個再罵他們的了。

　　就算有，那點小聲量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季桑寧也從一開始的全民謾罵，轉變成為了受害者的形象。

　　雖然這些遲來的道歉與心疼，對季桑寧而言並沒有什麼卵用，但是對原主來說，卻是有用的。

　　至少，她不用背負一身污名得不到往生。

　　這也是萬般不幸之中僅有的一點安慰了。

　　而季桑寧也不用像過街老鼠那樣被人人喊打了......

　　「就是你要看女嬰的屍骨嗎？」

　　秦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季桑寧。

　　發現這姑娘與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一雙眼睛冷靜，明亮，有種天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漠。

　　他本來沒打算讓外人看女嬰骸骨。

　　可聽到是季桑寧，竟然也鬼使神差一般的同意了這件事。

　　說起來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對，麻煩您了。」

　　再次看到親人，說不激動是假的，可她並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能說說為什麼嗎？」

　　秦昊審視著季桑寧。

　　王珂試圖打圓場：「秦總，桑寧她.......」

　　「讓她自己說吧。」秦昊擺擺手，看向季桑寧。

　　他也覺得很奇怪，就莫名覺得和眼前少女很親昵。

　　但是他又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季桑寧。

　　他的語氣並不惡劣，彷彿就是很平靜地想要一個理由。

　　偏偏這個理由，季桑寧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她實在想不到，自己能以什麼理由，說服秦昊讓自己去見那具本是她自己的屍骸。

　　秦昊見季桑寧原地站著，絞盡腦汁的模樣，一時間不知為何忍俊不禁。

　　「跟我來吧。」

　　本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很耿直，直接走在了前面。

　　「哎？？？？」季桑寧也懵逼了。

　　都不為難她一下嗎？

　　這樣子顯得太簡單了，都沒有體現出她的聰明才智來。

　　當然，季桑寧也就愣了一下就跟著秦昊過去了。

　　不得不說秦昊的速度超快。

　　昨天剛把屍骨挖出來，今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具小小的水晶棺材。

　　那具隻有筷子長短的屍骸，就那樣靜靜擺放在水晶棺材裡。

　　裡面甚至鋪滿了乾花。

　　一眼看去，有種說不清的神聖與肅穆感。

　　季桑寧忍不住走近了一點。

　　由於女嬰死時身體並未發育完全，屍骨十分嬌小細弱，從側面看，甚至看不出是一具人骨。

　　倒像是，一個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