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瘦就好。」

　　秦若雲收回視線，表情恢復如常。

　　「乾媽就是來看我的嗎？」

　　季桑寧卻盯著秦若雲。

　　然而秦若雲，迴避了季桑寧的視線。

　　「想你了。」

　　「那乾媽對我真好。」

　　「我把你當親女兒，這輩子誰傷害你，乾媽都不會傷害你。」

　　秦若雲摸了摸季桑寧的腦袋。

　　季桑寧頓了頓，拉著秦若雲進去。

　　晏玄沒有跟上去。

　　秦若雲留在他身上的，像是一種記號。

　　沒有惡意。

　　他可以很輕易將之剝離。

　　但晏玄沒有這樣做，他也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麼。

　　她究竟，與秦若雲有沒有關係。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小寧兒夾在中間又得多難受？

　　「我好像，沒有問過乾媽的過去呢。」

　　房間裡，季桑寧問道。

　　秦若雲眸子閃了閃。

　　「怎麼會突然說這個？」是發現了什麼，在試探？

　　「我的過去......沒有人願意回憶自己的過去。」

　　「因為，那是一副破碎的畫卷，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完整的拼接起來，當然，再有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選擇那個選項。」

　　秦若雲垂下眼瞼。

　　不然，可能就沒有季桑寧了。

　　「乾媽不願意說，就算了。」

　　「就像我也不會逼迫我媽媽出來見我。」

　　「也許，她有苦衷，也許，她被人脅迫，而這，是因為我還不夠強大，不足以擊穿這些風雨，才會讓她躊躇不前，心有不安。」

　　「若我們足夠強大，世間的所有風雨都隻是一場風景。」

　　季桑寧垂著頭。

　　桌上有一團彩泥。

　　她沒玩過，是晏玄叫人買來給她捏著玩的。

　　與旁人相比，她是個連童年都沒有姑娘。

　　從有記憶起，就成天和鬼怪打交道。

　　生命中第一個記住的面貌，是玄空。

　　第二個，是柔姑姑。

　　那個溫柔強大的女人，在第一次來月經給她捂肚子，給她講怎麼處理，教她咒語，哄過她睡覺的女人。

　　被她殺了，長眠於地了。

　　除此外，是各種模樣的鬼怪。

　　他們太多了，季桑寧都記不住他們的模樣。

　　再後來，她下山，見識到的是季家那一家子。

　　她有爸爸，可爸爸禽獸不如。

　　她有哥哥，可哥哥偏心眼不認她。

　　生命中所遇到的所有長輩，除了外公和舅舅，沒有人真心待過她。

　　她也遇見過趙夫人那樣溫柔的女性，可那個女人一心隻想要她的身體換給自己的女兒。

　　直到她遇到眼前這個女人。

　　秦若雲眼圈突然就紅了一圈。

　　她一把年齡了，怎麼聽不出季桑寧的弦外之音？

　　女兒定是知曉了什麼。

　　「傻孩子，你說這個幹什麼？」可她不能認。

　　她不敢賭。

　　萬一相認了，那個人真的傷害了季桑寧怎麼辦呢？

　　「我昨天，去地府了，酆都大帝說.......說我媽媽根本沒死。可是，您說，她還活著，現在又在哪裡，有沒有看著我呢？」季桑寧驀地擡起頭盯著秦若雲。

　　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裡，明晃晃地倒映著秦若雲猛然驚慌的臉色。

　　「你，你說什麼？」

　　她潤了潤唇。

　　她聽到了什麼，小桑寧的人脈都已經擴展到了地府去了？

　　人死沒死，人家去地府查一圈，那不查得明明白白的？

　　「也許，正如你說的，她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

　　秦若雲不敢看季桑寧的眼睛，眼神飄向了前方。

　　她的目的是幫那個人得到神石。

　　可得到神石勢必要與晏玄為敵。

　　晏玄和小桑寧的關係，也不用她多說。

　　如今這種局面，秦若雲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她也聽得出，季桑寧步步緊逼，恐怕已經懷疑她的身份，在試探她了。

　　「是啊，我也猜到了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季桑寧點點頭。

　　彷彿確定了什麼。

　　「可是，什麼困難，什麼苦衷，是母女倆聯手不能解決的呢？」季桑寧若有所思道：「也好過她躲起來不見我好吧。」

　　秦若雲腦海裡被重重鎚了一下。

　　季桑寧的暗示已經越發直白了。

　　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做的一切事，說的所有話，那個人經過記憶追溯之法都會知道。

　　所以，她不能露出破綻，隻能三緘其口。

　　不然被發現了，可能會帶來禍患。

　　那個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她現在還不知道那個人長什麼樣，要神石是什麼目的。

　　在弄明白這一切之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秦若雲的沉默，也讓季桑寧陷入了沉默。

　　她盯著對方。

　　手中還捏著軟泥。

　　良久後，季桑寧開始了最後的試探。

　　「不見我也好，要是她知道我讓季家家破人亡，趕走了兩個哥哥，破壞了他們的美好生活，說不定也會怪我。」

　　秦若雲皺起眉頭。

　　「她怎麼可能會因此怪你呢？」說完，意識到不妥，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做法完全沒問題，你也沒有傷害兩個哥哥。」

　　「對他們來說，現在是最好的歸宿。」

　　秦若雲回來後，其實暗中了解了兩個兒子的處境。

　　一個在山上修心，一個在飛馬學院養性。

　　對兩個如此年紀的孩子來說，經歷了這樣一場變故，足以讓他們成長許多。

　　而今他們沉下性子，追求自己想要的，其實是最好的安排。

　　秦若雲沒有去打擾他們。

　　自然，更不會怪罪季桑寧。

　　三個孩子，各自有各自的選擇，挺好的。

　　「乾媽這麼認為的嗎？要是我媽媽知道了，也和你這樣想就好了。」季桑寧嘆了口氣。

　　秦若雲再次伸手撫摸季桑寧的腦袋。

　　「相信乾媽，你媽媽肯定不會怪你的。

　　季桑寧盯著她：「嗯！不管我媽媽有什麼苦衷，我都相信她。」

　　「我也希望媽媽能相信她的女兒。」

　　秦若雲手抖了兩下。

　　與季桑寧對視著。

　　彼此看著對方眼睛裡自己的倒影。

　　某一刻，兩人都確定了什麼似的。

　　「她肯定會的。」

　　秦若雲堅定的點了點頭。

　　「那麼，我也會的。」季桑寧也掀起嘴角笑。

　　此時，不管有沒有相認已經不重要了。

　　她們都確定了對方的想法。

　　又和季桑寧呆了好一會兒，秦若雲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臨走時，她想撤回留在晏玄身上的追蹤記號，然而被晏玄暗中阻止了。

　　她看看晏玄，又看了看季桑寧。

　　欣慰地笑了，她有個好聰明的女兒，

　　也有個好不得了的女婿呢。

　　他們猜到她的不得已，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與她默契合作。

　　所以，她就更不能讓女兒失望了。

　　秦若雲最後擁抱了季桑寧一下：「神龍島之行，要小心，乾媽，等你回來。」

　　「好，再見。」

　　季桑寧點頭。

　　「乾媽會幫你盯住晏玄的，要是有什麼小綠茶接近他，乾媽第一個不同意。」

　　她壓低聲音在季桑寧耳邊說道。

　　追蹤信號新的用處已經有了。

　　「乾媽手段可以稍微溫和點，要是真有，可以丟進攪拌機，機器一開，也就一兩分鐘的事情，對方可能痛一秒鐘就完事了。」

　　季桑寧暗戳戳說道。

　　秦若雲眨了眨眼。

　　「好傢夥，乾媽當年要是有你一半的狠勁兒......」

　　那倆姦夫淫婦早就去地府改造了。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

　　秦若雲輕咳了兩聲，坐著纜車走了。

　　心下感嘆，晏玄對小桑寧可真好。

　　這纜車都修上了。

　　哪是什麼城堡啊，簡直是樂園。

　　「看樣子，達成共識了。」

　　晏玄挑了挑眉。

　　「你是指......把人丟進攪拌機的事情？還是別的？」

　　季桑寧輕鬆無比。

　　確定了某些事情以後，處理起來就輕鬆許多了。

　　就怕什麼都不確定，霧裡看花，才叫人抓狂。

　　「攪拌機，什麼攪拌機？」晏玄有些懵逼。

　　這母女倆進去聊了大半天，聊什麼攪拌機？

　　「嘿嘿。」

　　季桑寧的笑，多少帶著點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