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陳秀娥不是很能嗎？口口聲聲吹噓她家的房子是攢錢買的，工作是自己找的，既然她那麼厲害，那讓她自個想辦法啊！」

　　「咱們家的錢，都是我們起早貪黑，每天撿煤球送煤球，用血汗換來的，憑啥要白給別人？不給！」

　　蘇永和聽著趙滿芬這些話，又悶聲抽了幾口煙，「錢還可以再掙，可我就這麼一個親哥了……」

　　蘇秀眼含熱淚，勸說趙滿芬：「媽，我現在這份工作是大伯家幫忙找的，上次爸受傷，也是大伯家幫著墊付了醫藥費，還給爸輸了血，這會兒咱們要是眼看著不管，良心也過不去啊！」

　　趙滿芬一副說什麼都不聽的樣子，哼了哼，抱著錢罐偏過頭去：「我不管，反正我不給，要讓我幫她陳秀娥的忙，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隔天一早，太陽剛出來，陳秀娥就煮好了早飯，帶著蘇雲和蘇保國去了公安局。

　　雖然依舊沒能見蘇文山一面，但好歹周子揚幫忙把飯帶進去了。

　　三人剛回家，就在屋門口遇到蘇永和一家。

　　「二叔，秀姐……」

　　蘇雲剛喊完人，就看見趙滿芬拉耷著一張臉，貌似晚娘。

　　陳秀娥也跟蘇永和父女打了招呼，故意忽略了趙滿芬，也是沒精神跟她掰扯。

　　蘇雲連忙開了門，讓大家進去。

　　剛進屋，蘇永和就沉聲說：「大嫂，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這些年一直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還是秀兒進了公安局後，家裡才寬裕了些。」

　　說著，他從褲兜裡摸出一疊半新不舊的大團結，放到炕上，「我就能拿出這麼多了，秀兒也添了些，湊了五百塊錢，你先拿去應急。」

　　看到錢，趙滿芬又就是一陣肉痛，忍不住就陰陽怪氣：「大嫂，我家永和為了大哥的事，可是下了血本，連夜把家裡蓋房子的磚瓦都賣了，才湊齊了這筆錢，你以後要記得還……」

　　「大媽，你們剛才去哪裡了？怎麼一大早就從外面回來？」

　　聽著趙滿芬的話頭不對，蘇秀連忙插嘴。

　　蘇雲回答說：「去了一趟公安局，給我爸送了早飯。」

　　蘇永和張嘴就問：「見到你爸沒？」

　　蘇雲搖搖頭，「周公安說，這個案子不是他負責，他不好插手，隻能幫忙送飯。」

　　「哼，能幫忙送個飯就不錯了，我女婿當個公安容易嗎？你們可別拖累他！」

　　趙滿芬不滿地哼聲。

　　蘇秀悄悄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陳秀娥嘆了口氣，說：「他二叔，你的心意我領了，錢還是拿回去吧。」

　　聞言，趙滿芬眼底閃過一抹竊喜，伸手就要去拿錢，卻被蘇永和直接拍開，還瞪了她一眼。

　　蘇永和難得強勢，看著陳秀娥就道：「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大哥的，你替他收著，該賠廠子的錢就拿去賠，實在不夠，我們再想辦法！」

　　趙滿芬當即就嚷著：「你能有啥辦法？你一個送煤球的，每個月就那點工資，自己還一身屎，你有啥能力幫別人？」

　　蘇永和臉一黑，沒搭理趙滿芬，也沒等陳秀娥說話，背著手就轉身離去。

　　趙滿芬的機關槍猶如打在棉花上，頓感憋屈，斜眼翻了個大白眼給陳秀娥，提腳就追著蘇永和出去。

　　剛跨出門檻，趙滿芬就看見何寡婦躲躲閃閃在偷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著何寡婦就發洩：「看什麼看？你個騷貨老寡婦，你就那麼缺男人啊？逮著個男人就使勁看！你那麼饑渴，咋不直接脫光了出去賣呢？在這裡看多不解饞啊？你那身老皮晾出去，說不定真有眼瞎的能照顧你生意呢！」

　　「你要是膽小害羞，你跟我說啊，我親自去外面逮幾個老樹皮來伺候你，保證讓你一天到晚都沒個休息時候，看你這個老寡婦還發不發騷！」

　　說完，趙滿芬屁股一扭，連個眼神都沒給何寡婦，人就已經走出了大老遠。

　　何寡婦反應過來後，頓時高呼一聲：「哎喲喂，活不下去了……什麼人啊，欺負我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老天爺，你可睜開眼看看吧！」

　　她邊說邊攤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

　　屋裡，蘇秀隻覺得臉皮一熱，抱歉對陳秀娥說：「大媽，我媽那人性子就那樣，我已經很努力想說服她，可是……」

　　陳秀娥情緒不高：「我知道，我跟她相處的時間也不短，她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爸給我們錢，你媽在家不得鬧翻天？」

　　陳秀娥拿起那疊大團結就要還給蘇秀，「拿回去吧。」

　　蘇秀急忙後退幾步，擺手道：「這不行！大媽，雖說我現在是公安局文員，但大伯的事我連插嘴的資格都沒有，實在幫不上，就隻能出錢了，但我家確實拿不出更多的錢，我爸都說了，這是我們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說完，蘇秀生怕陳秀娥不要，轉身就跑了。

　　陳秀娥拿著錢，心裡還是挺觸動的，沒料到蘇永和居然會這麼做，畢竟這些年，他們兩家之間的嫌隙不輕，蘇永和之前對蘇文山的怨念也不假。

　　現在錢既然都送來了，陳秀娥乾脆收起來，跟昨天夏嬸他們拿過來的那些錢放到一起。

　　她數了數，這些錢再加上家裡的存款，哪怕再賣掉房子，也是遠遠不夠的！

　　眼看著陳秀娥愁眉苦臉，蘇雲再次對她說：「媽，你別擔心，賠償的事我能解決，眼下最重要的是爸能不能平安回來……」

　　「秀娥！秀娥！」

　　蘇雲剛說完，外面又有人來找陳秀娥。

　　這次是紡織廠的一位大姐，陳秀娥的老姐妹。

　　她一進來，蘇雲就喊了聲：「淑芳嬸子。」

　　李淑芳誒了一聲，焦急就對陳秀娥說：「秀娥，有個事我得來跟你說一聲，今天我們車間來了個新人，主任說要讓她暫時代替你的工位。」

　　「啥？」

　　聽到這個消息，陳秀娥心頭一驚，眼珠都瞪圓了！

　　說是代替，可她清楚得很，這一代替，她以後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憑什麼啊？我可是正經請了假的，憑什麼讓別人代替我的工位？不行，我得找主任說理去！」

　　陳秀娥此刻也顧不上其他，連忙換了身衣服就跟李淑芳一起去了紡織廠。

　　這件事前世沒有發生過，蘇雲也很懵，也想跟著過去，但陳秀娥卻不許，轉頭就對她說：「你在家看好小五，等我回來！」

　　陳秀娥走得飛快，蘇雲追了出去，剛出衚衕，就看見蔣副廠長騎著自行車朝這邊過來，剛好跟陳秀娥擦肩而過。

　　蔣副廠長想叫住陳秀娥，陳秀娥卻根本沒看見他，轉眼就跑了老遠！

　　蘇雲本來不想跟蔣副廠長有牽扯，但人家都已經在眼前了，她也不好忽視，隻能幹巴巴打了個招呼：「蔣副廠長，這麼熱的天，你出來公幹？」

　　蔣副廠長推著自行車就過來，那張跟蔣光宗十分相似的臉上，此刻帶著不忍的神色：「蘇雲，我今天是專門來找你的，關於給廠子裡那筆賠款，你們家有章程了嗎？」

　　這一幕，跟前世簡直一模一樣，就連開場都一字不差！

　　蘇雲不知怎麼的，心中全是抵觸。

　　她攥緊雙手，擠出一個笑臉，「我爸是無辜的，公安遲早會查清楚，隻要事情水落石出，這筆錢就不會讓我家賠。」

　　蔣副廠長深以為然，「沒錯，我也相信蘇主任是無辜的，所以這兩天，我還特意去了公安局，跟他們講了蘇主任平時的為人，我甚至以人格擔保，蘇主任絕不會做出這種違法犯紀的事！」

　　「蘇雲，你儘管放寬心，蘇主任是我們鋼鐵廠的優秀職工，他的能力我十分認可，隻要有我在，肯定能把蘇主任救出來。還有那筆賠償款的事，你也不必擔心，我這些年手裡還有些積蓄……」

　　蘇雲連忙打斷他，「蔣副廠長，謝謝你的好意，錢的事我們家有辦法。」

　　「你們能有什麼辦法？」蔣副廠長這話倒是跟陳秀娥同出一轍，他神色不以為然，「聽說你家還有三個當知青的哥哥姐姐，家裡處處需要錢，你一個小姑娘，才剛工作不久，就憑你那點工資，怕是存一輩子也拿不出三萬塊錢來。」

　　「好了，別跟叔叔客氣，這筆錢，叔叔幫你出！」

　　說完，他沒給蘇雲開口的機會，眼底全是精光：「但是咱們非親非故的，我要是給你出了這筆錢，怕是會被人非議，不如……你先對外承認，就說你其實早就跟我家光宗談了對象，這樣一來，咱們就算是一家人，等你嫁進我們家，那你就是我兒媳婦，到時候我再幫蘇主任，也算名正言順。」

　　「另外，你不用擔心何花那邊。」

　　「不瞞你說，雖然何花也很好，但她這次假懷孕的事，確實讓我很失望，光宗也因此跟她離了心。你放心，隻要你肯嫁給光宗，何花有的那些聘禮，我照樣給你一份，甚至會給你辦一個比之前更盛大的婚禮，」

　　「蘇雲，我知道這樣很委屈你，但我也是一個父親，我家光宗非你不娶，我實在拿他沒辦法，隻能委屈你了。」

　　這些話，讓蘇雲覺得特別噁心，她差點就吐了！

　　怎麼她上輩子沒發現，蔣副廠長居然是這種人呢？明知道蔣光宗不孕不育，卻還敢來騙婚，是以為她這個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兒很好掌控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蔣副廠長上輩子倒是眼光獨到！

　　可這輩子，他就別做夢了，蘇雲不可能再走前世老路，大不了，她就把自己上交國家，換蘇文山一個清白！

　　蘇雲語氣強硬：「蔣副廠長，你不必說了，相信你還記得我之前發過的誓，現在當著你的面，我可以再說一遍：如果我對蔣光宗有任何想法，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蔣副廠長的臉色有一瞬間僵硬，他神色變化了好幾次，最後才說了句：「蘇雲，你還小，有些事考慮的不清楚，我不怪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給我答覆，我不著急。」

　　蘇雲回家後，正準備做午飯，顧海就滿頭大汗過來了。

　　蘇保國看見顧海，叫了一聲二姐夫，就蔫蔫坐到門檻上，也沒了平時玩鬧的精神。

　　顧海安撫揉了一把蘇保國的頭髮，擡腳進了廚房，順手接過蘇雲手裡的鍋，神色嚴肅對她說：「狗子那邊有消息了，他讓一些孩子分散在胡組長家附近盯梢，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蘇雲急忙問。

　　顧海正經說：「胡組長跟一個寡婦有來往。」

　　蘇雲：「……」

　　「不是普通的寡婦，這個寡婦你也知道，就是上次跟蔣家那個大兒子一起被遊街的寡婦，姓張，住在鋼鐵廠家屬院前大街，跟胡組長家隔了三條街。」

　　蘇雲心頭一凜，「你是懷疑，陷害我爸的人是蔣光宗？」

　　顧海點點頭，這種時候，他也不好隱瞞，就斟酌著跟蘇雲說了：「小雲，其實上次你找狗子去舉報蔣光宗的事，狗子無意間說漏嘴，被我知道了。」

　　他突然提起這件事，蘇雲有些語塞。

　　隨即無辜眨了眨眼眸，想假裝聽不懂，不想給顧海留下不好的印象。

　　顧海也不拆穿她，繼續說道：「狗子當時去蔣家附近摸底，發現蔣光宗跟這個張寡婦接觸過兩次，於是就想到要舉報蔣光宗搞破鞋……」

　　「總之，這個張寡婦跟蔣光宗的關係肯定不簡單，胡組長跟她來往，就證明了蔣家有陷害爸的嫌疑，隻是不知道蔣家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顧海不知道，但蘇雲清楚啊！

　　可僅僅是為了讓她嫁進蔣家，是不是太小題大做呢？

　　蘇雲百思不得其解，此刻也顧不上別的，拉著顧海就說：「既然有了懷疑目標，那我們現在就去公安局，讓公安幫我們查！」

　　顧海安撫她說，「我來之前，已經找過孫叔了，他承諾會儘力去查，你別著急。」

　　為了讓蘇雲安心，顧海連忙轉移話題：「小雲，這兩天你跟媽都沒睡好，眼眶都是黑的，要不你先回屋休息，我做好了飯再叫你？」

　　蘇雲嘆了口氣，「我睡不著。」

　　蘇文山還在公安局審訊室關著，陳秀娥的工作又出了問題，蘇雲怎麼睡得著呢？

　　話音剛落，陳秀娥就滿臉火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