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跟著陳秀娥進了屋，見陳秀娥一巴掌拍在炕上，哭著罵道：「太過分了！這麼多年，我就請了幾次假，預支了一次工資，居然拿這個當借口，想要取代我的位置，沒門！」

　　蘇雲急忙問：「媽，到底怎麼回事？」

　　陳秀娥見顧海也在，情緒頓時沒那麼激動，擦了眼淚就道：「沒事，媽能解決，現在要緊的是你爸。眼看著要中午了，你爸在公安局肯定不好過，我去做點他愛吃的菜，給他送過去。」

　　「媽！」

　　蘇雲正想攔住陳秀娥追問，就被顧海拉住，小聲道：「小雲，媽不想說就算了，回頭我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蘇雲聞言就哭了，「我真沒用，這種時候，我除了幹著急，什麼都幫不了！」

　　顧海心疼道：「你一個小姑娘，平時跟別人又沒多大交集，你能臨危不亂，照顧好家裡，就已經很厲害了！」

　　「可是……」蘇雲咬咬牙，「如果我說，其實我有一個辦法能把我爸救出來，但我卻一直在猶豫，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什麼辦法？」顧海問。

　　蘇雲深深呼吸了幾次，「我有一個秘密，如果把這個秘密交出去，我可能會失去自由，可如果不交出去，我爸可能會被判刑……」

　　「是你能換來那麼多物資的秘密嗎？」顧海稍微動動腦，就猜到了蘇雲的秘密。

　　他神色嚴肅對蘇雲道：「其實我也很自私，你如果想讓我替你做選擇，那我隻能說：不可以！」

　　「因為在我看來，你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是蘇文山和陳秀娥，還是蘇家其他人，在顧海眼裡，都是蘇雲的親人，是因為有蘇雲的存在，他才會對他們親近熱情。

　　如果要犧牲蘇雲才能救別人，顧海絕不同意！

　　蘇雲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顧海就搶先道：「好了，別多想，你忘了我的身份嗎？烈士子女有優待，我爸生前那麼多人脈，總有能用上的。爸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幫媽做飯。」

　　顧海出去不久，隔壁陳傑突然回來了。

　　看見蘇家廚房冒著炊煙，陳傑面色猶豫，在自家磨蹭了半晌，眼看著蘇雲一家收拾好出門，等了老半天，又眼看著蘇雲他們回來了，才終於硬著頭皮跟進屋，關切問了句：

　　「嬸子，你們這是去給我蘇叔送飯回來呀？」

　　陳秀娥沒興趣招呼他，勉強點點頭，還是蘇雲問了句：「陳哥，你中午不在廠子裡吃，怎麼回來了？」

　　陳傑尷尬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看蘇雲，一咬牙，他從口袋裡摸出那盒還嶄新的機械手錶，遞給陳秀娥：

　　「嬸子，我媳婦說，眼下蘇叔遇到難處，咱們鄰裡鄰居住了幾個月，怎麼也不能眼看著不管。」

　　「可是我這個人你也知道，向來貪圖享受，存不下什麼錢，每個月還得靠我爸媽接濟，現在我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塊手錶，這還是你幫著從顧海同志那邊買的，我媳婦不讓我戴，我存儲的可好了，還跟新的一樣！」

　　「你拿去轉個手，到底也有幾百塊錢……」

　　陳秀娥搖頭就說：「不行，420塊錢的機械錶，我哪能要？陳傑，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手錶拿回去。」

　　經過陳傑這一提醒，陳秀娥才想起蘇文山也有一塊機械錶，原本蘇文山天天戴著它，自從去了生產車間後，裡面太熱，蘇文山時常滿身大汗，怕弄壞手錶，就放在家裡沒戴，隻是早晚拿出來看看時間。

　　陳傑不由分說，把盒子往顧海兜裡一塞，然後退後幾步，欲言又止。

　　前世蘇文山出事時，陳傑和蔣玉玲才搬過來不久，所以根本沒有送手錶這回事。

　　這次，既然陳傑願意給，蘇雲也領下了這份情。

　　見陳傑猶猶豫豫，蘇雲忍不住就問：「陳哥，你到底要說什麼，就直說吧！」

　　陳傑看了看蘇雲，又看了看陳秀娥，然後為難的低下頭，扭扭捏捏把話說了：「中午下班前，我們財務科長突然找到我，讓我回來通知你們，說是廠子那筆賠款，最多再給三天時間，如果到期還沒交齊……廠裡就要來收你們家房子。」

　　說完，陳傑立刻表明立場：「嬸子，這真不是我想跑這個腿，是那個齊科長知道我跟你們一個院子住著，非要讓我來說，我也不想幹這種招人恨的事啊！可是我不幹，總有別人會過來說。我一想，換別人來那態度肯定不會太好，還不如我跑一趟，至少能讓你們少受點氣……」

　　他話還沒說完，陳秀娥的臉就氣黑了：「說好的一個星期，這秦廠長怎麼還能變卦呢？我現在就找他去！」

　　顧海和蘇雲哪能再讓陳秀娥去鋼鐵廠找氣受？

　　連忙就拉住她！

　　顧海安撫陳秀娥道：「媽，你放心，這筆錢我來出，我知道你有原則，但眼下不是講原則的時候，如果你實在不想欠我，那就算是我借給你的，咱們按規矩打欠條總行了嗎？」

　　聞言，陳秀娥掙紮了許久，最後一咬牙，算是默認了。

　　見狀，蘇雲也舒了口氣。

　　反正蘇雲是覺得催款的事估計跟秦廠長沒什麼關係，多半是蔣副廠長的主意，但如今陳秀娥正為了蘇文山的事焦頭爛額，她實在不想再給陳秀娥添亂，於是就沒說。

　　她決定，明天就去鋼鐵廠把錢給了，看蔣副廠長還能怎麼搞小動作！

　　這一晚，蘇雲又沒怎麼睡好。

　　高大媽她們也是陪了陳秀娥大半夜，就連蔣玉玲下班後，也特意過來慰問了陳秀娥和蘇雲。

　　天一亮，蘇雲就起床了，洗漱的時候，不可避免遇到了何花，何花還是那副舊衣服包著腦袋的滑稽模樣，沖蘇雲冷哼一聲，轉身就進了何家那道搖搖欲墜的門。

　　按說何家大門壞了兩天，他們家又不是沒人，可偏偏誰也不修……

　　算了，蘇雲現在可沒心情關心別家的事！

　　她剛準備做早飯，顧海就過來了，還帶著幾盒晶瑩剔透的蒸餃，「是蝦仁餡的，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今天一定要多吃點！」

　　陳秀娥聞言就蹙眉問：「顧海，現在才七點，你就做了這麼多盒蒸餃，那你豈不是很早就起床了？」

　　蘇雲眼眸裡有些心疼。

　　顧海敏銳捕捉到了這一幕，心中瞬間充滿了甜蜜，笑著就說：「也沒多早，我每天都是六點醒，手腳麻利些也就做出來了。」

　　這話陳秀娥和蘇雲都不信！

　　顧海家裡還有弟妹們呢，他做早飯，不得給弟妹們留一份嗎？那至少五點就得起床！

　　思此，陳秀娥本來沒什麼胃口，但為了不辜負顧海的心意，她勉強吃了幾個蒸餃。

　　蘇雲也吃了幾個，蘇保國吃的最多，但也隻吃了半盒。

　　剩下的蒸餃，顧海仔細打包好，準備待會兒送去給蘇文山吃。

　　早飯後，陳秀娥本想親自去鋼鐵廠交錢，可她剛起身就一陣頭暈，蘇雲趕緊扶著她坐下，擔憂說：「媽，肯定是你這幾天太累了，要不你在家休息，我跟顧海去交錢。你放心，就交個錢而已，我們能處理好。」

　　陳秀娥並不想休息，還想逞能，但確實身體狀況不允許，一動就暈的厲害，於是隻能聽蘇雲的話。

　　眼看蘇雲要忙正事，蘇保國也特別懂事，拍著小胸脯表示：「二姐，你和二姐夫儘管去，我就在家照顧媽，保證沒問題！」

　　蘇雲欣慰對他說：「那家裡的事，就隻能靠你這個小男子漢了。」

　　「嗯！」

　　蘇雲出門時，挎包裡放了三萬塊錢，背著沉甸甸的。

　　顧海載著她先去了一趟公安局，把早飯給蘇文山送進去。

　　兩人剛到門口，就看見周子揚從裡面出來，「顧海，你來得正好，孫局剛吩咐讓我去找你呢！」

　　說話的同時，周子揚熟練把飯盒接過來，「放心吧，這個交給我，你先去孫局辦公室，看看是不是案子有什麼進展。」

　　顧海應了聲，就帶著蘇雲一起去了孫局長辦公室。

　　一路上，不少人都跟顧海打招呼。

　　到了局長辦公室，孫局長更是親自給顧海和蘇雲倒了茶，又讓他們坐下。

　　然後才嚴肅說：「小海，你昨天提供的線索，我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而且是分別同時查問了胡組長和張寡婦兩人，他們的口供很一緻，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胡組長說，他找張寡婦，是因為張寡婦有一手能織毛衣的好手藝，胡組長用一籃子雞蛋，請張寡婦替他兒子織了兩件毛衣，所以他們才有了來往。」

　　「張寡婦家還放著那籃雞蛋，老百姓之間有點這種交易，也屬正常。」

　　孫局長話音剛落，蘇雲就迫不及待說：「孫局長，昨天鋼鐵廠的蔣副廠長來找我，說他可以幫我的忙，但要讓我嫁給他兒子，而他兒子蔣光宗，正好跟這個張寡婦有關係，您說這其中會不會有牽扯呢？」

　　「什麼？」

　　孫局長還沒說話，顧海先詫異出聲，一雙璀璨星目瞪如銅鈴，焦急看著蘇雲：「小雲，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呢？那蔣家腦子有病吧？蔣光宗不是才結完婚嗎？他怎麼還敢惦記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顧海心道：之前給蔣光宗的教訓太輕了，早知道他賊心不死，就該廢掉他老二，看他還敢不敢覬覦別人的媳婦！

　　蘇雲此刻也顧不上跟顧海解釋，滿目熱切看著孫局長。

　　孫局長愣了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海罵人，一時有些意外，咳嗽兩聲才說：「蘇雲同志，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我們公安做事也得講證據，你是懷疑你爸這件事背後有黑手，而這個黑手跟鋼鐵廠的蔣副廠長一家有關係對吧？可這一切都隻是你的懷疑，沒有證據，而且據我們調查所知，你爸受賄的事，是同車間的胡組長舉報，證據確鑿，如果想要推翻這一切，除非你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否則一切都隻是空談。」

　　「看在顧海的面子上，我這麼跟你說吧，如果你能找到人證、物證，或者是動機，證明蔣家有陷害你爸的嫌疑，我保證幫你把事情查清楚！」

　　蘇雲：「蔣家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總想讓我嫁給蔣光宗，這難道不算動機嗎？」

　　孫局長有些為難：「這確實不能算是動機，因為這些都隻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用這些話當證據，他們轉頭就能否認，所以最好還是能找到人證。」

　　人證？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後，蘇雲愁眉苦臉，腦子都有些疼了。

　　「蔣副廠長在外面向來很會做人，上次他威脅我爸的事，三言兩語就讓所有人都站在他那邊，這次我爸出事，他又沖在前面替我爸說話，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好人，連我媽這幾之前誤會了蔣副廠長，覺得心裡慚愧。」

　　蘇雲邊走邊說：「我要是這時候告訴他們，蔣副廠長其實心裡打著別的算盤，怕是根本沒人會信！」

　　顧海倒不這麼想，他有些擔心，那個蔣副廠長總是打蘇雲的主意，難道是因為知道了蘇雲的秘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蘇雲就危險了！

　　思此，顧海眼眸一凜。

　　兩人下樓後，正要離開公安局，迎面就快步走來一名中年公安。

　　那公安見到蘇雲，面色一喜：

　　「咦？小同志，你怎麼會在這裡？」

　　走神的蘇雲定眼一看，連忙就擠出一個笑臉：「公安同志，是你呀。」

　　這人正是蘇雲遇襲那晚，負責給她錄口供的值班公安！

　　值班公安跟蘇雲打完招呼後，欣喜說道：「太巧了，我還正想去找你呢！之前被送去醫院的那些嫌疑犯，其中一人醒了，這人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非說自己遇到了鬼，說鬼用鍋砸他……」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沒等我們問話，他就自己交代了犯罪事實。我剛回來準備上報給局裡，這事跟你也有關係……」

　　說完，值班公安認真問：「小同志，你跟鋼鐵廠的蔣副廠長一家，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蘇雲聞言，還沒來得及心虛，就滿臉詫異：「你怎麼知道？」

　　值班公安：「因為據嫌疑犯交代，是蔣副廠長派他們去找你爸，說是要給你爸一點厲害瞧瞧！」

　　他這話，讓蘇雲剛才還有點頭疼的腦袋，頓時就清醒了。

　　此刻，她滿腦子隻有一句話：熱乎乎的人證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