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她自然會來孝順的。

　　而且，對方來叮囑，是以什麼身份？

　　顧寧不想去質疑和懷疑對方。

　　一位母親嗎？

　　還是說，她的外婆？

　　她不明白。

　　許外婆似乎看出了她的質疑。

　　她笑容苦澀，「孩子，我對你母親的愛，不少的。」

　　因為對方是她的孩子。

　　那個多年未見面的孩子。

　　她甚至，不敢去問，對方過得還好不好？

　　還在不在。

　　她也不敢問。

　　顧寧看了她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眼淚和苦澀。

　　她突然問了一句。

　　「你不恨我嗎？我把你最親愛的兒子，送到了監獄裡面？」

　　她不明白。

　　在這種情況下，許老太怎麼還和她寒暄得下去。

　　說恨倒是不至於。

　　許老太隻是覺得自己，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外孫女，手段淩厲，心狠手辣了一些。

　　其他的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

　　她搖頭，「不至於恨你，之前都說明白了，衛東這孩子是自己犯錯了，犯錯付出代價這是正常的。」

　　接著，她話鋒一轉，「我提了不該提的要求，你對我警惕也是正常的。」

　　「但是孩子，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對你母親好一些，她前半輩子過得太苦了。」

　　她從顧瑤的口中，能得知一二。

　　但是，在今天，在此刻之前，之前的消息，又全部推翻了。

　　因為，顧瑤和她兒子許衛東說的，她的那個女兒，早都沒了。

　　但是，從面前這個孩子的口吻裡面，她卻得到了不同的消息。

　　之前的那句好好孝順你的母親。

　　何嘗不是試探呢。

　　試探看下顧寧是個什麼反應。

　　試探看看，對方的母親還在不在。

　　她不敢開口，去問對方還在不在。

　　因為沒有勇氣。

　　隻是，這些是顧寧不知道的。

　　顧寧停下腳步，想了下，說道，「我母親現在日子過得不錯，丈夫體貼，孩子孝順，自己舒心。」

　　這幾個字，就足以看出來對方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可以說，對於普通人來說，能佔全這三條。

　　已經是幸運中的幸運了。

　　聽到這。

　　許老太淚眼婆娑，「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一連著重複了三遍。

　　顧寧聽到了，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索性，眼不見為凈，直接離開了。

　　而許外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

　　倒是許舅媽拉著了許外婆，「娘，你也是的，在喊人在喊人，怎麼？你打算把你女兒一家都接過來，累死衛東不成？」

　　多養一個顧瑤。

　　她都能感覺到，日子不太好過。

　　更別說，在多養婆婆閨女一家子了。

　　這他們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知道歸知道，但是就是難受，心裡過意不去。

　　許老太沉默了下，「她是我閨女。」

　　「沒見面，沒養過她一天的閨女。」

　　說到底，是她這個當媽的沒做好。

　　不然，也不會把閨女弄丟了。

　　許舅媽有些不耐煩了，「娘，你都說了，是沒見面的閨女，這種情況下，能有多大的緣分？」

　　「親人，沒住在一起，沒生活在一起，長時間下去，還不如街坊鄰居來得親熱。」

　　「你就算是不考慮衛東，先不說那個顧寧把衛東害得去坐牢，你就是想想康康，他的身體又要住院了。」

　　許康是他們家的小兒子。

　　但是生來就有腎病，這麼多年一直精心養著。

　　不過，誰也說不好，哪一天就沒了。

　　用醫生的話，得虧這孩子還小，養得精細，起碼能慢慢長大。

　　但是，能不能活過十八歲，就看對方的命了。

　　康康今年，五歲。

　　其實，沒幾年了。

　　許舅媽為了方便照顧孩子去醫院看病，一直都把孩子放在娘家養的，娘家近點不說。

　　她爹又是老中醫，多少能看顧點。

　　比起，婆家這隻會讀書看報的老太太，有用多了。

　　隻是，這話許舅媽不能說。

　　聽到，兒媳婦的話，許外婆總是有一肚子的主意，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她步履蹣跚地往回走，看著許家那偌大的院子。

　　她不明白。

　　日子怎麼就過成這個樣子了？

　　明明，以前的許家是很不錯的。

　　老頭子在的時候，他們許家不說往來無白丁，那起碼也是清貴至極的人家。

　　如今，如今卻連親生閨女想接回來，都不敢了。

　　為啥。

　　因為沒錢。

　　想到這裡，許老太的眼淚，不由得往下掉落，帶著說不盡的苦澀和難過。

　　許舅媽看到許外婆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娘，我不是說，康康下個月的葯錢還沒著落呢。」

　　都是，她娘家在貼補。

　　就許衛東那點工資，也就勉強養家糊口了。

　　更別說，照顧病人了。

　　許舅媽這一通喊話，徹底讓許老太沉默了下去。

　　*

　　外面。

　　離開的顧寧還不知道，許外婆竟然為了要不要接閨女回來，和自己的兒媳婦差點起了爭執。

　　不過，要是知道了，顧寧也不過無所謂。

　　沒啥好說的。

　　反正在許家人的眼裡，他們一家子都是打秋風的。

　　這樣的話，沒必要繼續下去來往。

　　更別說，這中間還有個許衛東，做了之前那種事情的。

　　就更沒必要在繼續交集下去了。

　　見顧寧不說話，低頭想事情。

　　方靈鵑問，「顧寧，你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父母嗎？」

　　他們在去吃火鍋的路上，也不知道，這會他們的鍋子，還有沒有被留下來。

　　顧寧思忖了片刻，「我會跟我媽說一聲的。」

　　她媽雖然聽她的，但是，對方起碼還是要知道的。

　　最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劉淑珍也曾為自己的親生父母所介懷過。

　　原來，不是劉家人，不是母親不喜歡她。

　　隻是，她不是劉家的孩子。

　　僅此而已。

　　「既然做決定了，那就別想了，先去吃你最愛的火鍋。」

　　方靈鵑企圖用美食來安慰顧寧。

　　顧寧笑了笑，「我知道了。」

　　倒是，旁邊的方邵陽來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許衛東和顧瑤會怎麼辦？」

　　「還有我三叔，瞧著之前方邵興都蔫頭巴腦的。」

　　這顧寧他們還真不知道。

　　她搖頭，「到時候就出結果了，你急什麼。」

　　方邵陽嘆了口氣，「我倒是不急，我隻是我爺爺受不了。」

　　爺爺要是知道，三叔貪便宜害人被抓了。

　　簡直是被氣得半死。

　　顧寧和方靈鵑都沒想到，從向來大大咧咧的方邵陽的口中，聽到這麼一句話。

　　實在是意外。

　　「邵陽。」

　　「嗯？」

　　方邵陽奇怪，姐姐方靈鵑怎麼突然喊他。

　　「你現在有家族意識了。」

　　其實，連她都沒有。

　　她更多的是自私，她隻想自掃門前雪，所以才會放棄方家繼承權，從方家脫離出來。

　　她不想和那一群蠢貨為伍。

　　但是，方邵陽不一樣。

　　他和其他方家人也不一樣。

　　對方對待方家人的態度不一樣。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她自己和方邵陽的區別了。

　　方邵陽愣了下，他抓頭，「有嗎？」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他隻是覺得，身為方家人，三叔做了這種事情，實在是丟方家人的臉。

　　方靈鵑嗯了一聲，她伸手拍了拍方邵陽的肩膀。

　　「就這樣挺好的。」

　　她和方邵陽，有不同的路走。

　　她離開了方家，把責任丟給了方邵陽。

　　目前來看，方邵陽做得還不錯。

　　方邵陽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被這麼一誇，他想的就更多了。

　　連帶著吃火鍋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火鍋後，他就直接和顧寧他們下告別了，回方家去了。

　　方靈鵑則是留下來，本來說陪錢串子去周圍的景點轉一轉的。

　　但是卻被錢串子給拒絕了。

　　他擺手，「算了，大家都忙，你給我寫幾個地方，我自己去看看。」

　　「也就一天的功夫，看到哪裡算哪裡。」

　　他也不能離開太久。

　　羊城那邊的攤位，還沒人看呢。

　　方靈鵑想了下，也行，給他寫了幾個景點。

　　又找了自己往日的一個朋友，陪同錢串子一起去轉悠。

　　自己則是陪著顧寧一起。

　　顧寧有些無奈，「真不用陪我的。」

　　「不行。」

　　方靈鵑振振有詞，「你去學校報道，我不陪著你去，誰陪著你去？」

　　「再說了，我還沒見過清大裡面呢，我這一次也算是正大光明的進去。」

　　方家都是做生意的人，說實話，成績這方面，簡直是一塌糊塗。

　　說實話，她雖然在首都長大，卻真沒進去過一次。

　　沒臉。

　　顧寧聽完，「成吧。」

　　「那你先等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她要和劉淑珍先招呼一聲，這邊許家的事情。

　　方靈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趁著顧寧去小賣部打電話的時候，她四處溜達著，用著bb機給周圍的朋友發了消息。

　　顧寧那邊，電話響了幾聲，接著那邊接通了。

　　「喂。」

　　是劉淑珍的聲音。

　　為了聯繫外面跑貨的丈夫和閨女。

　　劉淑珍特意找了安老爺子，請他出面，幫忙給家裡安了一部電話。

　　就是為了，可以不用漏接孩子們的電話。

　　「媽，是我。」

　　「寧寧？」

　　劉淑珍的聲音帶著幾分驚喜，接著就是埋怨，「你這孩子，怎麼出去了這麼長時間，也不跟家裡打個電話。」

　　孩子自從說去首都後，這麼長一段時間，都沒聯繫了。

　　「來首都的事情比較多，一直想打，但是耽誤了。」

　　她細細的想了下，自己來首都這麼久。

　　好像從來沒停下來過。

　　也是吃完火鍋，才算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想起來，跟母親劉淑珍把許家的事情給說一聲。

　　「那你按時吃飯睡覺沒？身體還好不？受得了不？姑娘家家的，身體是第一重要的。」

　　劉淑珍忍不住碎碎念。

　　當母親的就是這樣，哪怕是知道閨女已經成年了，但是還是忍不住關心。

　　顧寧，「我這邊都還好。」

　　「媽，我有見事和你說。」

　　「你說。」

　　聽到這，劉淑珍就忍不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每次到這種時候，閨女總會給她憋一個大。

　　自己的孩子，她可是太清楚了。

　　「我找到你的親生母親和哥哥了。」

　　這話一落。

　　那邊似乎徹底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顧寧似乎聽到了那邊加重的呼吸聲。

　　聽到這，顧寧就知道，自家母親的情緒可能沒那麼平靜。

　　「他們，他們還好嗎？」

　　劉淑珍顫抖著唇問道。

　　她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麼突然，就知道了消息。

　　怎麼說呢。

　　就好像是一下子懵了一樣。

　　顧寧聽到母親的問話，她沉默了片刻。

　　好嗎？

　　她不好說。

　　她的沉默，越發讓劉淑珍擔心，「怎麼了？不好嗎？」

　　是生病了。還是人沒了？

　　她都能受得了。

　　顧寧思索了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的，許衛東聯合顧瑤一起害我，然後我就上許家的門了，老太太在知道後，求我不要報警，不要讓警察抓走許衛東。」

　　剩下的話，她不用說。

　　劉淑珍就明白了。

　　不是一路人啊。

　　不是一路人。

　　「他們欺負你了？」

　　這是一位母親最先關注的地方。

　　聽到這，顧寧心裡一暖，搖頭，「想要欺負，但是沒欺負到。」

　　「不過，媽，你看你想不想認。」

　　她尊重母親的意見。

　　雖然，她並不是很想要許家這門親戚。

　　實在是煩的很。

　　還沒上門呢。

　　就開始算計了，還沒上門呢，就把他們當成打秋風的了。

　　何必呢。

　　這種親戚何必在繼續來往呢。

　　聽到女兒的問話。

　　劉淑珍沉默了下，她組織了下語言。

　　「我有你們就夠了。」

　　她現在有丈夫，孩子，這就夠了。

　　顧寧聽出了她話外的意思。

　　「媽，那個許家老太太，人還行，沒算壞徹底。」

　　這是給對方提個醒。

　　這話，讓劉淑珍越發沉默。

　　「寧寧，說實話，不想去知道下自己親生的母親，那是假話。」

　　「但是，我又不是很想和他們來往。」

　　欺負了她閨女，還想繼續來往，說實話，那不可能。

　　但是，對於自己的親人，她又有著天然的好奇。

　　顧寧思索了下。

　　「媽，這樣吧，你來一趟首都。」

　　「啊？」

　　劉淑珍顯然是跟不上自家閨女的套路。

　　「不是讓你來認親，你就來遠遠的看他們一眼，心裡有數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