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光內部矛盾，都夠讓她喝一壺。

　　很多時候，面對強勢的母親，顧寧還不能像對待外人，那般心狠。

　　無他。

　　她們之間是連著血脈的親人。

　　遊說好了母親之後，顧寧就不著急了。

　　她甚至，還把路上買的兩瓶冰汽水給打開了，因為天氣悶熱，透明的玻璃瓶上，起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這也讓，橘黃色的汽水，看起來就很舒服。

　　彷彿，光看著就能想象得到，喝到嘴裡的滋味。

　　顧寧開了一瓶，遞給劉淑珍，「媽，先緩一下。」

　　九月的首都，是那種悶熱，尤其是小汽車在太陽底下暴曬後。

　　整個車子內，都是一種極度的高溫，連帶著屁股底下的墊子，都是燙屁股的。

　　讓人坐立難安。

　　至於身上，從頭頂開始的汗珠兒，就不斷地往下滾落。

　　這個時候，再來一瓶冰汽水，那真是極緻的享受。

　　「寧寧啊，還是你想得周到。」

　　劉淑珍喝了一氣兒後，隻覺得渾身的暑氣都跟著消散了幾分。

　　接著，又拍了拍車子上的真皮坐墊，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說這好日子，也不是人人能消受的。」

　　就拿著小汽車來說，多氣派啊。

　　不知道多少人都夢寐以求。

　　自家能買得起一個小汽車，但是實際真實感受，怕是隻有坐過的人才知道。

　　先是一上車，那皮革味，讓人喘不過氣，再接著，車子一動一停之間，那氣兒啊，直奔上頭。

　　暈車啊。

　　暈的人半條命都快沒了。

　　更別說，這到了夏天的時候，車子暴曬，上車坐上去，燙屁股不說，還跟蒸籠一樣。

　　活脫脫得好像在烤肉一樣。

　　顧寧聽到劉淑珍的話，忍不住笑了，「得，那下次我讓周緻遠，開個拖拉機來接你們。」

　　「這樣還能兜風。」

　　這話一說。

　　劉淑珍仔細思考了下，然後捧著汽水兒瓶，認真地問道，「可以嗎？」

　　細想起來，拖拉機明顯比小汽車舒服啊。

　　沒想到自家母親還當真了。

　　顧寧忍不住噗嗤一笑，「媽，逗你呢，在首都這邊想開拖拉機進城是真不容易，但是如果回安州市，您實在是想做拖拉機，我就讓周緻遠想辦法，讓您坐上。」

　　這——

　　劉淑珍沒想到還被自家閨女給打趣了去。

　　她忍不住道，「鬼機靈，連你媽的笑話也看。」

　　顧寧嘿嘿笑。

　　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注意到後面的兩位女同志笑得開心。

　　他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

　　周緻遠還不忘安慰，「還有幾分鐘就到了，嬸你在堅持一會。」

　　顧建設自己本身就會開車，而且是跑長途線的，所以他不存在暈車。

　　倒是，劉淑珍常年待在家裡，很少坐車，所以暈車的癥狀很明顯。

　　劉淑珍聞言，捂著鼻子，朝著周緻遠點了點頭。

　　還別說。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滿意。

　　瞧著周緻遠對自家閨女體貼，連帶著他們這些長輩都照顧周到。

　　劉淑珍是真的感慨，自家閨女的運氣好。

　　能遇到周緻遠這樣的好男人。

　　想當初，閨女和周文宴退婚的時候，劉淑珍愁得好長一段時間睡不著覺。

　　就怕閨女當初被對方拖得年紀大了。

　　不好再去嫁人。

　　而且，在鄉下退過婚的姑娘，總歸是名聲不好聽的。

　　後來啊。

　　後來哪裡能想到呢。

　　他們一路從村子裡面，到了安州市落腳不說。

　　如今，她都跑到了首都了。

　　想到這裡，劉淑珍忍不住打開車窗，朝著外面望去。

　　首都的馬路，似乎和安州市差不多。

　　隻是，馬路上的行人，似乎比他們安州市氣派不少。

　　大夥兒都穿得極為體面，有穿西裝打領帶的，還有穿得確良襯衫的，手拿公文包，騎著自行車的。

　　至於，女同志們就更顯眼了。

　　各式各樣的花裙子，還有人燙著捲髮，踩著小高跟。

　　看起來時髦又洋氣。

　　這讓，劉淑珍忍不住眼花繚亂。

　　顧寧也沒打擾對方，她安靜地陪著，她知道的，母親這一輩子從未出過遠門。

　　在這之前，對方去得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安州市。

　　想到這裡。

　　顧寧有些心軟，她趴著母親肩膀上，聲音輕軟，「媽，您要是喜歡看，就在首都多呆一段時間，我帶您逛一個遍。」

　　聞言。

　　劉淑珍收回在探出窗外的頭，拒絕，「還是不了。」

　　「你忘記了，你弟弟還在家呢。」

　　這一次，是她和顧建設來了首都。

　　自家兒子陽陽，還留在老爺子那邊呢。

　　當母親的，哪裡能放心得下，留在老家的孩子呢。

　　要不是陽陽初中，正值關鍵時刻，劉淑珍就把對方一起帶上來首都了。

　　顧寧拍了下腦門，「不是說了，讓陽陽多待在爺爺家嗎？」

　　「那也不能總是麻煩你爺爺。」

　　對方年紀也大了。

　　顧寧嘆氣，「您不了解我爺爺的心思，他是巴不得把陽陽留在身邊的。」

　　這樣好照顧到對方。

　　而且也有助於，培養安家的接班人。

　　算了，這些和母親也說不清，不是對方不理解，是當母親的都這樣。

　　哪怕孩子在那有在遠大的前途。

　　但是，對於母親來說，孩子不在自己身邊就是受苦。

　　劉淑珍便是這樣的心思。

　　一直到了全聚德，他們這才下車。

　　周緻遠去把車子停下來，顧寧則是帶著父母，不多久。

　　停好車的周緻遠便從不遠處過來了。

　　他朝著顧寧點頭，「走吧。」

　　顧寧嗯了一聲，左手挽著母親，兩人說著小話。

　　周緻遠和顧建設，則是走在前頭。

　　全聚德的人很多，哪怕是還不到飯點，店子裡面都是鬧哄哄的。

　　看起來，生意很好。

　　旁邊的劉淑珍還是第一次來，這種高檔的地方。

　　她忍不住和顧寧說著小話。

　　「這裡肯定很貴。」

　　光看著那裝修都不一般。

　　顧寧朝著對方眨眼睛，「放心，你閨女請得起。」

　　不說別的，她如今也算是一個小富婆。

　　別說，請一頓吃全聚德，就是買下全聚德，她也是買得起的。

　　劉淑珍也知道自家日子如今好過了許多。

　　但是，從窮日子過來的人，總是喜歡精打細算。

　　見不得一絲一毫的浪費。

　　顧寧也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她安慰，「好了，媽，我們也不是天天出來吃大餐，是不是？」

　　「難得出來一次，吃一次好的，不過分吧？」

　　「再說了，今兒的這頓飯錢啊，是周緻遠請客，是不是啊？」

　　顧寧朝著周緻遠眨眨眼。

　　周緻遠輕咳一聲，點頭，「是的。」

　　劉淑珍聽到這，忍不住敲了下顧寧的腦殼。

　　「緻遠又不是外人，他花錢，我不心疼？」

　　都是一家人了。

　　花誰的錢，不心疼？

　　這——

　　「那得了，我們別吃飯了，喝空氣好了。」

　　顧寧較真起來，又是得了一闆栗子。

　　果然，母愛來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服務員招呼他們落座後，便上了菜單。

　　顧寧和周緻遠接過來了，看了看。

　　又單獨給了顧建設和劉淑珍一人一份。

　　菜單上的菜還不少。

　　最出名的則是招牌菜，全聚德烤鴨。

　　一隻烤鴨十塊錢。

　　顧寧想了下，他們四個人，顧建設和周緻遠兩個都是出了名的飯量大。

　　她在烤鴨上面勾了下，「兩隻。」

　　接著，擡頭看向周緻遠和顧建設，「夠嗎？」

　　不知道兩隻夠不夠。

　　「先點這麼多。」

　　周緻遠倒是沒出聲，回答的是顧建設，「不夠的話，我們在加。」

　　「好。」

　　顧寧想了下，又點了一個油爆鴨丁，這個菜要兩塊二。

　　不過，比起烤鴨要便宜不少。

　　估計，沒有下飯菜，又加了一個香菇筍片。

　　隻是，顧寧不明白的是，香菇筍片明明是素菜，竟然賣的價格比油爆鴨丁還貴。

　　光一個筍片都要兩塊八。

　　「怎麼了？」

　　見顧寧沒勾下去，周緻遠問道。

　　顧寧指了指菜單，「你看這個菜。」

　　周緻遠一看就明白了，他擰眉，朝著服務員招手。

　　服務員像是知道他們的問題一樣，很是耐心地解釋，「香菇是俏貨，還有筍，更是俏貨，所以價格貴。」

　　「不過，香菇筍片很是下飯，同志，你們看要不要點一個？」

　　解釋清楚了。

　　但是能理解。

　　顧寧在上面畫了一個勾，手快到劉淑珍根本沒攔住。

　　在劉淑珍嗔怪的目光中。

　　顧寧又加了一個紅燒海參，五塊二。

　　她還特意問了下，「這個紅燒海參，一份有幾個？」

　　他們四個人，最起碼保證一人一個吧。

　　「六個。」

　　顧寧算了下，「那加一個紅燒海參。」

　　「另外，再來一份，鴨骨湯。」

　　鴨骨湯賣得便宜，六毛錢一份。

　　四個人的話，就是兩塊四。

　　顧寧算了一下，兩隻烤鴨，一份爆炒鴨丁，一個紅燒海參，香菇筍片，再加上每人一份鴨骨湯。

　　算下來，顧寧才發現忘記點主食了。

　　看了一眼米飯，五分錢一碗。

　　她想也不想的點了四碗米飯。

　　「我點的就這些了，你們看下，有沒有要加的。」

　　周緻遠，「會不會不夠？」

　　主要是他做東，如果讓老丈人和丈母娘沒吃飽飯，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夠吧。」

　　劉淑珍忙說，「萬一不夠了在點。」

　　其實，她是心疼錢。

　　寧寧也是的，刷刷刷點了五六個。

　　這得多少錢啊。

　　周緻遠看懂了，對方的意思，也就沒在勸說。

　　「成，那就先上這些。」

　　他把菜單交給了服務員。

　　「稍等，同志，你們先喝點茶水。」

　　還別說，這裡的服務態度還不錯。

　　起碼，不像是上次顧寧他們去西餐廳那樣，對方來個瞧不起。

　　沒多久。

　　幾個菜就上齊了。

　　最惹眼的則是烤鴨，烤的金黃金黃的，散發著香味。

　　光看著，口水都恨不得流一地。

　　一上來，顧寧就沒客氣，直接給顧建設和劉淑珍，一人撕了一個鴨大腿。

　　「快趁熱嘗嘗。」

　　還挺燙手，燙的顧寧忍不住吸溜。

　　周緻遠嘆了口氣，捏著她的手，放在耳垂上捂了一會。

　　詢問。

　　「好點沒？」

　　顧寧有些不好意思，想說爸媽還在看著呢。

　　別做這麼肉麻的動作。

　　哪裡知道，周緻遠直接很認真道，「爸媽不是外人，更何況，爸媽他們也擔心你燙著疼，不是嗎？」

　　這讓，本來還有幾分不好意思，看著年輕人處著的劉淑珍。

　　忍不住點了點頭。

　　「確實，寧寧你比較重要。」

　　燙著了多疼。

　　當媽的哪裡能不著急。

　　又怎麼會在乎這些細節呢。

　　不過，講真的，看到周緻遠對自家閨女，這般細心，他們也放心了不少。

　　能把自家閨女放在心尖尖上。

　　就沖著這一條，往後兩個人結婚過日子，都能不錯。

　　看到爸媽都這般說了。

　　顧寧也沒啥不好意思了。

　　她笑了下，「那好吧，吃飯吃飯。」

　　這還是她爸媽來首都的，第一頓飯呢。

　　一定要好好吃。

　　不得不說，全聚德的飯菜，是真不錯。

　　就拿招牌烤鴨來說，皮脆肉嫩，香的恨不得把舌頭都給咬掉。

　　兩隻烤鴨，剛上來的時候，顧寧還在想，這麼大的一隻。

　　估計是吃不完。

　　沒想到到最後，都沒剩下多少。

　　至於其他菜，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這年頭兒日子過的不容易，大家肚子裡面都沒啥油水。

　　尤其是顧建設，常年在外面跑車，都是對付一頓算一頓。

　　劉淑珍自己也差不多，家裡光她和陽陽在家，也都是以勤儉節約為主。

　　這冷不丁的這麼多肉。

　　怎麼著，也不會讓肉菜剩下來的。

　　那實在是糟蹋糧食。

　　所以，到最後，幾個人都吃撐的肚皮溜圓。

　　等到快吃完的時候，周緻遠就出去了一趟，把單買了。

　　一共花了小三十塊。

　　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一頓飯都頂得上他們大半個月的工資了。

　　但是，對於周緻遠和顧寧來說，還成。

　　是個能接受的範圍內。

　　不光如此。

　　臨走的時候，周緻遠還打包了兩隻烤鴨，一隻是給顧建設他們帶到招待所的。

　　這種烤鴨，就是涼了，也是可以吃的。

　　另外一隻，給了顧寧，讓她帶到宿捨去分給大家吃。

　　說實話。

　　這兩隻著實不便宜，但是周緻遠花錢起來，眼睛眨都沒眨的。

　　等他提著兩隻烤鴨過來。

　　顧寧還愣了下，在聽完他的解釋後。

　　她徹底陷入了沉默。

　　「周緻遠？」

　　「嗯？」

　　「你怎麼這麼好啊？」

　　事無巨細，有他在，顧寧出門幾乎都可以不帶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