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活，就是從早上忙到了下午。

　　這才整了三大鍋的滷菜出來。

　　葷的素的，應有盡有。

　　她這邊忙碌得差不多後，便推著車子走出衚衕，準備出去叫賣了。

　　而遠在學校的顧寧，也在看著時間。

　　眼看著老師在課堂上上課，她不斷地擡起手腕，一點點的盼著。

　　好不容易到了三點半。

　　下課時間到。

　　顧寧幾乎是第一個衝出教室的，那邊的袁紅和羅安娜已經在等著了。

　　「你怎麼才來啊？」

　　他們都知道，顧寧媽媽的小生意，今天開張，所以特意都等著，下課後大家一起去捧場。

　　袁紅和羅安娜站在這裡，顯然不是一會會的時間了。

　　兩人的腳下，都多了不少枯黃的落葉。

　　顧寧氣喘籲籲，「這不才下課嗎？」

　　下課第一個衝出來，就知道她多努力了。

　　「你還回宿舍不？」

　　「不回不回，來不及了。」

　　「那把書都給陳香雲，讓她給帶回去。」

　　顧寧點點頭，四處尋找，「陳香雲呢？」

　　「還沒下課呢。」

　　說起來，就袁紅和羅安娜兩個人，下午沒課。

　　陳香雲是滿課，顧寧一節課。

　　這不，大家都撞不到一起去。

　　三人正等著呢，陳香雲也跟著小跑著過來，「我來了。」

　　「書給我。」

　　這是提前商量好的，陳香雲滿課去不了，但是她可以幫忙拿書啊。

　　四人得到順利的交接儀式。

　　顧寧，袁紅以及羅安娜三人，直接往學校門口奔去。

　　她們打算坐公汽過去，不知道還來不得來及。

　　那廂。

　　劉淑珍推著車子，剛出了家門口，就被下午出來遛彎的鄰居們，給圍追堵截了。

　　「淑珍啊，你這是出去練攤啊？」

　　劉淑珍要出去擺攤的事情，被衚衕內給傳遍了。說實話，衚衕內的八卦速度，絕對超乎想象。

　　前腳才說出來的一句話，後腳就能傳遍整個衚衕。

　　而且，更別說了，劉淑珍在家裡滷肉，那香味啊，飄得整個衚衕裡外都是的。

　　完全攔都攔不住。

　　不對，應該說是，捏著鼻子都堵不住啊。

　　畢竟，要呼吸的啊。

　　冷不丁的，劉淑珍一出門，遇到這麼多人攔著，她還挺懵的，「不是，大家還挺熱情哈？」

　　「我們來看看你賣的是啥，咋嫩香咧，我們都來買一點回去嘗嘗。」

　　「當然，都是老鄰居了，你要給我們便宜一些啊。」

　　劉淑珍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她直接把小推車停下來。

　　這手推車還怪方便的，推起來絲毫不用力，一停下來，便打開了上面的夾著的兩個煤爐子。

　　煤爐子上架著兩個鋼精鍋，一個是葷菜，一個是素菜。

　　那一打開啊，熱氣騰騰的煙子，就直接飄了起來。

　　那滷肉的香味，也跟著一瞬間竄出去了。

　　說實話，之前隔著衚衕巷子，隔著房子，還沒有這般的衝擊感覺。

　　當那一鍋子的滷肉，在自己面前打開的時候，那種視覺衝擊加上嗅覺衝擊。

　　燉得軟爛的豬蹄膀，油光澄亮，色澤鮮明，還沒嘗到嘴，幾乎能想象得到那豬蹄膀入口即化的感覺。

　　吸溜。

　　不知道是誰先吸了下口水。

　　這一吸，不打緊兒，接著就是一陣狂吸。

　　「淑珍啊，你這豬蹄膀是怎麼賣的？」

　　劉淑珍一共買了四個豬蹄膀，基本鹵出來的都在這裡了。

　　因為顏色好，賣相好，她索性就放在最上面，用來招攬顧客。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還出衚衕呢，就被熱心的鄰居給包圓了。

　　所以，聽到鄰居的問話，她還愣了下，「你說蹄髈啊，蹄髈一塊五。」

　　報完價，她還有些忐忑。

　　總覺得自己這價格是不是要太高了，不好賣出去。

　　畢竟，她買豬蹄膀是六毛一斤，比五花肉便宜了一些，但是她賣出去的價格，卻翻了兩倍了。

　　「什麼？一塊五，這麼貴啊？」

　　「要知道，市場上上好的五花肉，也才八九毛一塊呢。」

　　肉價的價格不定，要根據市場的價格來。

　　所以，那鄰居也沒把話都給說死了。

　　劉淑珍想了下，便要把鍋蓋子蓋上，「那是生的，我這是熟的。」

　　「你們也知道，這豬蹄不便宜，我買回來，為了處理乾淨，上面的豬毛我都是一根根挑下來的，更別說，還要鹵，不管是大料，還是蜂窩煤，又或者是我的時間，手藝，這些都是錢。」

　　「大夥兒要是嫌這太貴了，那就算了。」

　　反正，她也沒指望能在鄰居手裡賣多少出去。

　　而且還有一點，相對於熟人，她更喜歡和陌生人做生意。

　　這樣不管是說話辦事，都會方便很多。

　　眼見著劉淑珍直接蓋起了鍋蓋，要推著車子離開的，這一看，大夥兒頓時急了。

　　頓時去指責先前說貴的人。

　　「老李，你也是的，淑珍這滷菜賣的價格，在正常不過了，怎麼叫貴了？」

　　「你自己算算，你去市場上買新鮮的，要多少錢？」

　　「淑珍，你別理她，來來來，我要一個豬蹄膀。」

　　說完，就要從口袋裡面掏錢，說實話，住在這一塊的人家，還真沒幾個窮的。

　　人說，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這是有根據的。

　　住在東城這一塊的人，家家戶戶的家底都不薄，不然也住不到東城來了。

　　就拿東城這一塊的房子來說，那都是比旁邊的貴的。

　　這些人，別看他們都嘴裡叫著窮，實際兜裡面的錢，還真不是外面的人能比的。

　　所以，當一個人開口直接要整個蹄髈的時候。

　　旁邊的其他鄰居，都跟著急了。

　　「不是，攏共就這幾個蹄髈，你全部要了，別人怎麼辦？」

　　「淑珍，淑珍，你給我拿一個。」

　　「對對對，還有我，淑珍，你可別忘記了，咱倆的關係最好了，你們剛搬來的時候，我可是借給你頂針的。」

　　這下好了。

　　大夥兒因為豬蹄膀打起來了。

　　劉淑珍是萬萬沒想到的。

　　三分鐘後，四個豬蹄膀被收刮的乾乾淨淨。

　　還因為不夠分，大家差點沒打起來。

　　劉淑珍急了，「不是，除了豬蹄膀，還有別的，要不大家看看別的？」

　　這話一落。

　　有人就問了，「哪裡還有比豬蹄膀更好吃的？」

　　剛可是有人當場嘗了下的，那豬蹄膀的味道，真是絕了。

　　大肥肉膘子，入口即化不說，還q彈q彈的，那瘦肉也是，軟爛好咬，一點都不塞牙。

　　說實話。

　　能把豬蹄膀做到這個地步，可見燉了多久。

　　光那蜂窩煤，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個。

　　這可真是下了血本。

　　劉淑珍見大家搶的厲害，便笑道，「不是還有五花肉嗎？我這裡還有二斤五花肉，還有排骨，豬心，以及毛肚這些，其實都不錯，要不大夥兒試下？」

　　這話一說，大家面面相覷。

　　帶著幾分不確定道，「這些好吃嗎？能趕得上豬蹄膀嗎？」

　　劉淑珍想了想，拿著筷子，便夾了一些出來，用刀給切碎了去。

　　然後示意大家一人拿一點，先嘗嘗看。

　　反正也不要錢，劉淑珍的意思是讓大家免費吃的。

　　大家自然不會錯過。

　　還別說，她拿的其他滷菜出來，讓大家都分別嘗了下，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錯。

　　五花肉香，鹵毛肚勁道，鹵牛心帶著幾分棉棉的口感，鹵豬皮香滑，鹵肥腸的口味更是一絕。

　　若不是劉淑珍說這是豬大腸，在場的眾人，沒一個能吃出來的。

　　相反，鹵肥腸這個才菜是被人吃的最多的一個。

　　她切了小半根，幾乎全部都被搶完了。

　　「這是啥？」

　　有人就問了。

　　「鹵肥腸。」

　　「豬大腸？」

　　那人疑惑道，當得到確定的消息後，忍不住想要發嘔。

　　那可是裝豬糞的玩意兒啊。

　　在對方發嘔之前，劉淑珍淡定的來了一句，「我洗了幾十遍，自己都吃的，我閨女也愛吃。」

　　說完，自己夾了一塊，當著大家的面便吃了。

　　做生意人的，如果這玩意兒不幹凈，她肯定是不會吃的。

　　見她吃的這麼坦然，其他人也都跟著放心了幾分。

　　「那你給我來半斤。」

　　「給我一斤吧。」

　　「當下酒菜用，確實不錯。」

　　劉淑珍嗯了一聲，拿出秤砣，一一給大家稱了起來。

　　「五花肉要不要，這個隻有兩斤，賣完就沒了。」

　　這——大夥兒面面相覷。

　　「這個賣多少錢？」

　　肥腸是一塊二斤，稱半斤，六毛錢。

　　倒是不多，但是也絕對算不上便宜。

　　這年頭，家家戶戶每一分錢都看的很貴重。

　　劉淑珍拿個筷子，把五花肉翻了一個面，鋼精鍋裡面的滷水，咕嘟嘟冒泡。

　　那五花肉肥瘦相間，色澤明亮。

　　光看著就好看。

　　她似乎是故意這樣的，停頓了片刻，這才回答，「五花肉要兩塊二。」

　　旁邊的人本來咽口水的，聽到這，頓時來了一句，「這也太貴了。」

　　要知道，市場上的五花肉，也才塊把錢。

　　「我這不要肉票，還別說，加的料足。」

　　市場上的五花肉要肉票，家家戶戶的肉票，就那麼多，每個月月初就花完了。

　　剩下大半個月，肚子空空如也，沒有一丁點的油水。

　　聽到這話，倒是也能接受。

　　「算了，給我來半斤。」

　　半斤要一塊多，也不便宜。

　　這下好了，隨隨便便在劉淑珍的攤子上，都花了兩塊多。

　　他們這些人，家裡雖然條件不錯，但是還沒到頓頓吃得起肉的地步啊。

　　劉淑珍嗯了一聲，用刀切了半斤肉下來，放在秤上稱了片刻，看下了上面的刻度表。

　　「多了一兩，算是送你的，都是鄰居，要謝謝你們照顧我生意。」

　　剩下的人，也都是如法炮製。

　　不管他們是買五花肉，還是買肥腸，又或者是買別的。

　　稱完重後，她總會在從鍋裡面夾一點出來，放進去。

　　不管是鹵土豆片，還是鹵藕片，又或者是毛豆這些。

　　雖然比起肉來，素菜這些沒那麼值錢，但是起碼也是送的不是？

　　大夥看到這，心裡都敞亮起來。

　　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哪怕是貴點，但是貴也值了。

　　等賣完這一圈貨後，劉淑珍驚覺，還沒出衚衕口呢，自己這鋼精鍋裡面的兩鍋東西，都去了一半了。

　　要知道，她備的貨可不少啊。

　　光菜品都花了大幾十塊錢的。

　　所以，等顧寧她們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媽一個人在衚衕口發獃。

　　其實，也不是發獃，而是劉淑珍在算賬，算她剛賣了多少出去。

　　隻是，她一臉嚴肅的樣子，這讓顧寧心裡咯噔了下，她快步迎了上去，「媽，怎麼了？是沒賣出去嗎？」

　　「沒賣出去，也沒關係，反正留著我們自己吃也行，再不濟，我拿到學校去賣啊。」

　　她覺得拿到學校賣，肯定有人買的。

　　顧寧這話一說，把劉淑珍給驚的回神出來。

　　「不是不是。」

　　「我就是還在震驚呢，我這還麼出咱們家衚衕呢，這裡面的滷菜我都賣了一半了。」

　　說完，她打開鋼精鍋的鍋蓋，示意讓對方看。

　　這——

　　這一看，還真是，顧寧是知道自家母親這次的備貨量有多少的。

　　幾乎都把鋼精鍋給堆滿了。

　　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少了這麼多？

　　她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朝著對方說道，「媽，恭喜啊，這是開門大吉。」

　　「對對對，阿姨，恭喜恭喜，我就說你的手藝好，東西肯定不愁賣。」

　　「就是就是，那麼香，光味道就把顧客給吸引過來了。」

　　袁紅也跟著說道。

　　這話，讓劉淑珍忍不住笑了，自家人，她也沒啥摳門的。

　　直接拿了筷子出來，朝著顧寧她們問道，「還沒吃飯吧？來來來，拌著米飯吃。」

　　她這米飯原本是準備自己吃的。

　　做生意忙起來，哪裡顧得吃飯？

　　這不就在爐子旁邊，多帶了一盒子的飯，剛好貼著煤爐子放著，還能保溫。

　　顧寧倒是沒說啥，自家媽有啥好客氣的。

　　羅安娜也喜滋滋，「阿姨，我就欠這一口呢。」

　　倒是，袁紅有些為難，「阿姨，你這是做生意的，我不能吃。」

　　吃了她還不上。

　　這玩意兒她知道的，賣的肯定不便宜。

　　「還啥還？」

　　劉淑珍瞪了一眼，找了下，用了下袋子，直接把米飯分到袋子裡面，又舀一勺的滷肉湯，拌著米飯。

　　遞過去，「你一清大學生，幫阿姨來賣滷肉，阿姨還把委屈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