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把那個桂皮遞給我。「江桃頭也不回地喊道，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院子內熱氣騰騰，牛肉、香料和各種調料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垂涎的複雜香氣。

　　顧有為應了一聲，從牆上的調料架上取下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遞給妻子。「桃子，這味道可真香，我看整條弄堂都能聞見了。「

　　江桃笑了笑，一頭烏黑的長發用發卡別在耳後，露出飽滿的額頭。「這可是我家傳下來的方子。「

　　鍋裡的湯汁呈現出誘人的紅褐色，表面浮著一層透亮的油花。江桃又加入了幾片香葉和一小把幹辣椒，頓時，一股更加濃郁的香氣在狹小的廚房裡炸開，順著窗戶縫、門縫，飄向了整個院子。

　　顧蘭雪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媽，好香啊！什麼時候能吃？「

　　「小饞貓，再等半小時。「江桃用勺子輕輕敲了敲女兒的腦袋，「去把桌子收拾好，叫你爸把那個銅火鍋拿出來擦擦。「

　　顧有為聽話地從櫃子底下翻出那個珍藏已久的銅火鍋，用抹布仔細擦拭著。「怎麼今天想起來做這個了？」

　　麻辣鮮香的味道直往人鼻子裡鑽，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過年就該吃點好的嘛。「江桃笑著答道。

　　她又往鍋裡加了點料酒去腥，然後把切好的大料一股腦丟了進去。隨著湯汁的煮沸，食物的香味更上一層樓。

　　她的話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江桃！江桃在家嗎？「一個尖利的女聲穿透門闆。

　　江桃和顧有為交換了一個眼神。是一個鄰居大姐，王鳳娟，出了名的愛管閑事。

　　顧有為去開了門，王鳳娟那張塗著厚厚雪花膏的臉立刻出現在門口。

　　她四十齣頭，燙著一頭小捲髮，穿著件藏青色的確良外套，胳膊上還戴著個紅袖章——儘管現在已經沒人要求戴這個了。

　　「哎喲，你們家這是在做什麼呢？整個樓道都是這個味道，熏死個人！「王鳳娟皺著眉頭，用手在鼻子前扇著風，眼睛卻不住地往那口大鍋方向瞟。

　　她可早就知道這家人做飯好吃了，她今天來，就是看著鄰居關係，問問這家的江桃，能不能把方子給自己說說。

　　現在管得鬆了，她剛好也可以出去開個小攤子，賺點錢，她可以離江桃的店遠一點，不會影響江桃家的生意。

　　江桃看在過年的份上，面上帶著笑：「王嬸子啊，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鍋子，你要是喜歡，等做好了，給您端一份送過去嘗嘗。」

　　見她沒有說出自己想聽的話，王鳳娟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語氣也帶上了不滿。「我說江桃啊，這鄰裡鄰居的，有什麼好吃的，大家分一分也是好的。再說了，你那手藝，可不能自己藏著掖著。」

　　江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王嬸子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我這手藝可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是我爸年輕的時候在外面打工，從一個大廚那裡學來的幾道菜。「

　　她的手邊放著一大桶剛出鍋的炸麻花，黃燦燦的，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她隨手拿起一根，遞到王鳳娟面前。「嬸子要是喜歡吃，等會兒我給你們家送幾根過去。」

　　這麻花江桃自己做來當零嘴的，香噴噴的，聞著就勾人，那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你這手藝可真是不錯。」王鳳娟嘴上誇著，手上卻不客套地接過了那根麻花，輕輕咬了一口。那又酥又脆的口感，配上芝麻和紅糖的甜香，頓時讓她覺得滿嘴生津。

　　「可不是麼。「江桃笑著附和道。

　　王鳳娟見她不願意說這個事兒，隻能訕訕地打消了原本的主意。不過，這麻花的味道倒著實不錯，她咬了兩口，眼珠子一轉，心生一計。

　　「我說小顧啊，咱們倆家可是鄰居呢。「王鳳娟突然話題一轉，開始向顧有為拉關係。

　　「我們家大妞今年剛畢業，現在在家裡閑著沒工作。聽說你們那店的生意很好，能不能給她介紹個差事？」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顧有為皺了皺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王鳳娟已經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

　　「我們家大妞也是讀過高中的人，手腳麻利，幹活可是一把好手。而且我這人吧，你懂的，一向最講理。你們要是答應了的話，以後咱們兩家的關係肯定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見她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江桃有些惱火。

　　還沒聽說過誰這樣佔便宜不害臊的。「大姐，您說笑了。」

　　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我們家這個小店也就勉強能養活自己，哪裡還能照顧別人。」

　　她又把麻花往前遞了遞，「您快把麻花帶回家去吃吧，再過一會這麻花可就該涼了。」

　　王鳳娟見他們倆這態度冷淡得很，心裡有些不滿。不過想到那麻花，還是勉強把話收了回去。

　　她又吃了幾口麻花，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江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說這些人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好歹呢？」

　　顧有為沒有說話，隻是走過去把她攬入懷裡。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帶著一絲薄荷般的清香，讓江桃感覺非常安心。

　　「我覺得她是想打聽你的菜譜。」

　　江桃點點頭：「嗯，我看到了，她剛才眼睛一直盯著鍋子那邊。」

　　「沒事。」顧有為安慰，「現在管得嚴，而且你不是說了嗎？咱們可以做點別的。」

　　「嗯。「

　　然後他們倆繼續忙活著年夜飯。

　　幾個孩子在門外面看著：「媽媽，我餓了。」

　　江桃摸摸他們的頭，她把炸好的小丸子盛出來給他們嘗嘗。

　　「你們去屋子裡玩吧！等會就可以吃了！」

　　「好！！」三個孩子歡呼著跑開。

　　沒多久，菜都做好了，江桃又端出兩瓶葡萄酒來放到桌子上，是去年存下來的，這會剛好喝。

　　「好了，上桌吃飯吧！！」江桃招呼道，她把孩子們拉了過來，然後和顧有為對望一眼。

　　顧有為舉起酒杯：「過年好，新的一年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

　　江桃也笑了笑：「過新年，大團圓，新年快樂！」

　　孩子們也舉起碗：「新年快樂！！！」

　　這頓飯吃的很溫馨，很香甜，吃完飯後，幾個孩子都打起了瞌睡，江桃和顧有為收拾了東西後，把顧玉樹、顧蘭雪抱到床上睡覺。

　　顧盼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江姨，我先不睡覺了。」

　　「怎麼了？」江桃有些詫異，顧盼一向貪睡，今天這模樣不太對勁。

　　顧有為也說：「是不是不舒服？」

　　顧盼搖搖頭。

　　她把腦袋靠在膝蓋上，然後低著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