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時的飛行中，江桃幾乎沒合眼。她反覆研究那些照片，在筆記本上列出可能被抄襲的關鍵技術點，又一一寫下應對方案。當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時，初升的太陽正將第一縷陽光灑在跑道上。

　　「廠長！這邊！」老馬穿著筆挺的藏藍色中山裝，在接機口使勁揮手。

　　江桃快步走去，還沒開口，老馬就壓低聲音：「周斌查到些東西，直接去廠裡？」

　　廠區比江桃離開時更忙碌了。新安裝的生產線全速運轉，倉庫門口停著五輛卡車，工人們小跑著裝卸貨物。看到江桃回來，不少人停下手中的活計打招呼，臉上洋溢著自豪——蘇聯訂單讓每個人都幹勁十足。

　　會議室裡，周斌和王麗娟已經等著了。桌上攤開著各種圖紙和文件，還有一台陌生的儀器。

　　「廠長，」周斌推了推眼鏡，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我分析了那些照片，他們主要對三個部位感興趣。「他指著白闆上貼著的示意圖，「熱風系統、成型模具和包裝密封裝置。」

　　王麗娟遞上一份文件：「這是日本日輕公司在美國申請的專利文件複印件，我托外貿局的同學弄到的。」

　　江桃快速瀏覽著文件，心跳加速——某些設計原理確實與桃香廠的技術驚人相似。

　　「我們被抄襲了？」她聲音發緊。

　　「恰恰相反。」周斌突然笑了，「是他們先申請的專利，但我們的設計完全不同！看這裡——」他興奮地指向一處圖紙，「日輕用的是單層熱風循環，我們是複合式；他們的模具溫度恆定，我們的是動態調節；最關鍵的是包裝環節，他們依賴人工檢測，我們用了自創的光電識別。」

　　江桃這才注意到桌上那台陌生儀器——一個裝有燈泡和光敏電阻的小裝置。

　　「昨晚剛做出來的原型，」周斌驕傲地說，「能自動識別包裝袋密封不良的產品，誤差率不到0.1%。」

　　「所以……日本人偷拍是因為我們的技術比他們先進？」江桃難以置信。

　　「至少在某些方面是的。」周斌點點頭，「他們可能想搞清楚我們是怎麼繞過他們的專利的。」

　　會議室門被推開，顧有為風塵僕僕地闖進來，手裡拿著一疊照片：「抱歉遲到，剛去沖洗完這些。」

　　他將照片攤在桌上——是桃香廠各個角落的高清影像，從外牆到排水管，事無巨細。

　　「我按照偷拍照片的角度重新拍了一遍。」顧有為解釋道，「發現一個規律——所有鏡頭都避開了一號倉庫的北牆。」

　　「因為那裡有……」江桃突然明白了，「有廢棄的舊設備堆放區！」

　　「沒錯！」顧有為眼睛發亮，「日本人以為我們的核心技術藏在那裡，其實那堆廢鐵裡最值錢的是一台老式收音機。」

　　眾人笑出聲來，緊繃的氣氛緩和了些。江桃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多虧了他敏銳的觀察力。此刻派上了大用場。

　　「現在怎麼辦？」王麗娟問，「要報警嗎？」

　　江桃沉思片刻：「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日輕雇的人。況且……」她苦笑道，「在很多人眼裡，民營企業搞技術本身就是僭越。」

　　「那就任由他們偷拍？」老馬憤憤不平。

　　「當然不。」江桃站起身，在白闆上寫下三個詞：專利、宣傳、陷阱。

　　「首先，周斌負責把所有創新技術申請國際專利；其次，我們要主動宣傳這些技術突破，讓外界知道這是我們的原創，最後——」她嘴角浮現一絲狡黠的笑，「設置一些技術陷阱。」

　　「技術陷阱？」眾人異口同聲。

　　江桃解釋道：「比如在容易被抄襲的環節，故意留下看似合理實則低效的設計。等抄襲者上鉤後，我們再推出真正的優化版本。」

　　周斌眼睛越瞪越大：「廠長，您這招太絕了！我正好有個半成品的熱風分流設計，表面看起來很高科技，實際能耗會增加20%……」

　　會議持續到深夜。散會時，江桃留下了顧有為：「有為，再幫我個忙。用你的專業知識，分析一下這些偷拍照片的拍攝者。」

　　顧有為仔細查看著照片：「用的是專業單反，至少200mm長焦鏡頭；拍攝時間集中在上午10點到下午2點，光線最好的時候；還有……」他指著一張倉庫照片的角落，「看這個反光，拍攝者戴著金屬框眼鏡。」

　　「眼鏡？」江桃猛地搶過照片，「難道是……」

　　第二天一早，江桃起床之後，正在院子裡做早操，老馬就匆匆跑來：「廠長！我想起件事！「他氣喘籲籲，「上周有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來廠裡，說是《工業科技》雜誌記者，要採訪技術創新。我帶他轉了轉，但他對設備問得特別細……」

　　「是不是大約五十歲，背頭，說話帶點東北口音？」江桃問。

　　老馬驚訝地點頭：「您怎麼知道？他臨走時還特意問了一號倉庫的事，說那裡「看起來很有歷史感」，想拍照留念。」

　　江桃與一旁的顧有為交換了個眼神——特徵與山本健一完全吻合！這個日本人竟然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還偽裝成華國記者！

　　「老馬，你做得很好。」江桃溫和地說，「去把訪客登記簿拿過來我看看。」

　　老馬連忙拿來了登記簿，登記簿上，「李國強」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單位是《工業科技》雜誌社，聯繫電話卻隻有6位數——明顯是假的。

　　「老馬，你去忙你的吧，我自有打算。」

　　老馬點點頭離開。

　　顧有為若有所思：「你懷疑日本方面還會有所行動？」

　　「不止是懷疑。」江桃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今早收到的，日輕公司提出要「技術交流」，邀請周斌去日本考察。」

　　顧有為吹了聲口哨：「明目張膽挖人啊。」

　　「所以我有個想法……」江桃壓低聲音，「將計就計。」

　　接下來的日子，桃香廠表面如常運轉，暗地裡卻進行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技術保衛戰。周斌帶領技術組日夜趕工，將核心設計重新優化並申請專利，老馬打電話讓人加強了廠區安保，特別是對技術區域的管控，王麗娟整理了完整的研發文檔，準備應對可能的專利爭議。張麗華則開始系統學習日語和國際貿易知識。

　　而江桃，則在籌劃一個更大膽的計劃——主動公開部分技術成果，搶佔行業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