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桃的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目光每隔幾秒就掃向後視鏡。那輛黑色轎車已經跟了她們三個路口了。

　　「江姨。」顧盼壓低聲音，身體前傾湊近中控台，「是不是那輛……」

　　「別回頭。」江桃打斷顧盼，聲音平靜得不像話，「裝作沒發現。」

　　顧盼的指尖掐進掌心。她從後視鏡中看到那輛沒有開前燈的黑色轎車。

　　昨天她和江桃商議完之後，江桃讓她不要擔心。

　　第二天還是正常接送她去拍戲。

　　可是在母女二人離開的時候，就發現了背後的黑色轎車。

　　江桃突然右轉，駛入一條狹窄的弄堂。車輪碾過青石闆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小盼，配合我演場戲。」江桃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語氣變得輕快。

　　「今天拍攝累不累啊？」

　　顧盼立刻會意：「還好！鄭導說我那條哭戲演得特別好！」

　　她也提高音量，同時眼睛緊盯著後視鏡。

　　黑色轎車果然跟進了弄堂，但在距離她們二十米處停了下來，沒有繼續靠近。

　　江桃把車停在弄堂深處的老洋房前。「下車，自然點，就像回家一樣。」

　　母女倆走進洋房院子，鐵門在身後咔嗒一聲關上。顧盼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夜風吹過，涼颼颼的。

　　江桃沒有開燈，而是摸黑走到二樓書房，從窗簾縫隙觀察外面。

　　黑色轎車靜靜停在弄堂口，十分鐘後，終於緩緩駛離。

　　「走了。」江桃長舒一口氣，打開檯燈。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顧盼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發抖：「江姨……那是……」

　　「很可能是劉世昌的人。」江桃從書櫃暗格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方城給你的紙條不是空穴來風。」

　　顧盼看著母親檢查紙袋裡的文件，突然意識到江桃對這類危險情況似乎早有準備。「江姨，你早就知道會有人跟蹤我們？」

　　「不確定是誰，但美食城動了太多人的乳酪，遲早會有人坐不住。」江桃快速翻閱文件，「隻是沒想到他們會從你這裡下手。」

　　顧盼想起方城塞紙條時緊張的神情，胃部一陣絞痛。「方編劇……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江桃停下動作，若有所思：「不好說。如果他和劉世昌是一夥的，沒必要冒險警告我們。除非……」

　　她眼睛突然一亮。

　　「除非他是被迫的。」

　　回到位於市中心的公寓已是深夜。顧盼洗完澡出來，發現母親站在陽台上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她隱約聽到「供應商」「合同」幾個詞。

　　「小盼，」江桃掛掉電話走進來，臉色凝重，「明天開始，你暫時別去片場了。」

　　「為什麼？」顧盼瞪大眼睛，「馬上就要拍美食城的戲份了！」

　　「正因為如此。」江桃坐到顧盼身邊，「我懷疑方城接近劇組是有目的的。如果劉世昌想破壞美食城開業，劇組拍攝是最好的掩護。」

　　顧盼想起方城對她格外關注的樣子，還有那些關於美食城運營的「隨口」提問，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擔憂。「江姨，你覺得他們會怎麼破壞開業？」

　　「辦法多得很。」江桃苦笑，「食材下藥、衛生舉報、斷電斷水……甚至更惡劣的手段。」她摸了摸顧盼還濕著的頭髮，「所以這段時間你要格外小心，不要單獨行動，明白嗎？」

　　顧盼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那周爺爺呢？他真的不知道劉世昌的計劃嗎？」

　　江桃的表情複雜起來：「我不確定。周叔和劉世昌有幾十年的交情，但商業理念完全不同。」

　　她頓了頓，「明天我要試探一下周叔，但不能打草驚蛇。」

　　第二天清晨，顧盼被門鈴聲驚醒。她揉著眼睛走出卧室，看見母親正在門口和兩個穿制服的人交談。

　　「……我們接到匿名舉報，說你們公司涉嫌違規用工。」一個制服男子說，「需要檢查下員工檔案。」

　　江桃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請問您的證件可以再給我看一下嗎？還有，舉報人是誰？」

　　顧盼躲在走廊轉角，心跳如鼓。這一定是劉世昌的手段！她悄悄退回房間，用分機撥通了周德昌的電話。

　　「周爺爺！」她壓低聲音，「有人來找我江姨麻煩，說是勞動局的……」

　　二十分鐘後，當兩個「檢查人員」正翻看文件時，周德昌帶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匆匆趕到。

　　「老劉！」周德昌一進門就大聲說，「你看看，這就是我說的江桃，年輕有為啊！」

　　顧盼從門縫裡看到，跟在周德昌身後的老者約六十齣頭，頭髮花白，一身考究的中山裝，手裡盤著兩個油亮的核桃。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在看到「檢查人員」時明顯愣了一下。

　　「這兩位是？」周德昌故作疑惑地問。

　　「勞動局的，來檢查用工情況。」江桃微笑回答，目光卻鎖定在陌生老者身上。

　　「胡鬧！」老者突然厲聲喝道，「小張，小李，你們在這幹什麼？」

　　兩個「檢查人員」頓時慌了神：「劉、劉會長……我們……」

　　劉世昌！顧盼屏住呼吸。這就是紙條上說的那個人！

　　「滾出去！」劉世昌怒斥，「丟人現眼！」

　　兩人灰溜溜地走了。

　　江桃不動聲色：「原來是劉會長，久仰大名。不知您今天來是……」

　　「老周非拉著我來看看你的美食城。」劉世昌上下打量江桃，核桃在掌心轉得咔咔響。

　　「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但餐飲這行水深得很，不是普通人隨便弄點嘩眾取寵的東西就能玩轉的。」

　　周德昌打圓場：「老劉就是嘴硬心軟，其實他對你的美食城很感興趣……」

　　「感什麼興趣！」劉世昌冷哼，「把八大菜系塞一個樓裡，成何體統！我們粵菜講究的是原汁原味，怎麼能和川菜那種麻辣貨色擠在一起？」

　　江桃不卑不亢：「劉會長，美食城不是要模糊各菜系特色，恰恰是要讓顧客在一處就能品嘗到最正宗的不同風味。粵菜區我們專門請了廣州天鵝酒店的退休名廚把關……」

　　「廣州退休名廚？」劉世昌核桃都不轉了。

　　「老黃？那老頑固會答應你？」

　　「不僅答應了，還帶來了三位得意弟子。」江桃微笑，「劉會長有興趣的話，開業當天可以親自來品鑒。」

　　劉世昌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冷哼一聲：「開業？先把你這一地雞毛收拾好吧！」

　　說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