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喉嚨發緊，眼前浮現出一張張被邊緣化的臉龐。

　　若能有這樣一份工作……

　　「這事我得跟明舟商量。」林安安深吸一口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角，「但不管怎樣，秀梅姐，我先替他們謝謝你。」

　　「害，你謝我幹啥！」胡秀梅見林安安應了，就繼續說著自己的計劃，「我跟阿九商量過了，能提供食宿，我們那地界大，人多了以後可以在山腳下蓋排屋。不過這收入……不會很高，也沒尋常工人的待遇好。」

　　胡秀梅頓了頓，怕林安安不信，忙從兜裡掏出皺巴巴的賬本，攤開在桌上：「你看，刨去飼料、成本，目前利潤有限。但隻要能讓這些老兵有口熱飯吃，我們少賺錢也樂意。」

　　她的手指劃過密密麻麻的數字，態度格外誠懇，「每月每人先發二十斤糧票、十塊錢，等年底賣了雞鴨，再按工分分紅。後期我們還會申請牛羊的飼養份額......」

　　林母湊近賬本看了看，「二十斤糧票？這怕是不夠吃啊。」

　　胡九點點頭，「嬸子，我們這是剛開始，山上有自己種的菜、養的禽，都能勻出來些，不能餓著了。逢年過節再給他們分肉或發雞，也算改善生活。」

　　林母又點出了最重要的問題，「萬一有人說閑話，覺得你們在搞特殊照顧……」

　　胡九臉上的笑收了起來，「嬸子，我心裡有數，會把一切辦得合情合理合法！

　　他們為國家、為人民流血拚命，現在連自食其力都難，這算哪門子特殊照顧？我們那兒山高林密，外人根本不知道。再說，隻要活幹得漂亮，誰能說閑話？」

　　林安安暗自點點頭。

　　這人有情有義，以後絕對不簡單。

　　「好，我知道了，我跟明舟商量後再答覆你們。」

　　「好嘞~」

　　胡秀梅兩人也算把事情全部攤開來說了，誠意十足。

　　根本不是來求辦事的，而是把功勞拱手送到了林安安面前。

　　這份人情不管是沖著楚明舟來的，還是沖著退伍軍人來的，林安安都記下了。

　　暮色漸濃，胡秀梅和胡九起身告辭。

　　林安安站在門口，看著姐弟倆的自行車消失在雪霧中，唇角含著淺笑。

　　真好。

　　寒風捲起衣角，卻吹不散心裡騰起的那簇火苗——或許在這個冬天，真的有人能握住命運遞來的火種。

　　?

　　楚明舟是次日中午到家的。

　　送楚姑婆回去的同時，他順道去了當地的軍區部門跟政府部門。烈士家屬被欺負、烈士遺孤被輕易遷戶口，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楚明舟現在可是西北軍區正兒八經的大領導，又是他本人過來發難，誰敢包庇？

　　短短幾個小時就揪出來十餘人。

　　這些人也算是倒了血黴。

　　「安安。」

　　「回來啦？正好趕上吃午飯了。」

　　「嗯。」

　　林安安正在擺碗筷呢，見楚明舟回來了，心也終於放下了，畢竟說好下午去遊玩的，楚明宇可鬧騰一早上了。

　　楚明舟洗完手走進正廳，見沒人，伸手就從背後環住林安安的腰，下巴擱在她肩頭，暖烘烘的氣息呵在她脖頸間：「想我沒？」

　　林安安蹙眉側頭，立馬拍開他的手：「不是……你最近吃錯藥了？」

　　楚明舟揚唇笑開，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才不情不願地鬆開手。

　　等林母幾人進來，他已經端端正正坐著了，還跟平時一樣，立馬接過菜擺好，規矩得不行。

　　林安安撇撇嘴，坐下。

　　覺得他目前是真的閑了，太粘人！

　　等一家人吃完飯，就準備出發了。

　　軍車還在家門口停著，見要坐車出去玩，兩個小傢夥更開心了。畢竟紡織城河濱公園有些距離，坐公交車去還得轉趟，的確不方便。

　　等上了車，林安安才跟楚明舟提起胡秀梅的事，「明舟，昨天秀梅姐和她表弟來了，跟我說了件事。」

　　「嗯？」

　　林安安將胡秀梅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從承包荒山飼養家禽到為退伍軍人提供工作崗位，末了還補充道：「他們說利潤有限，工資可能不高，但能提供食宿，逢年過節還有福利......」

　　楚明舟聽著林安安的講述，眉頭微微皺起，目光透過車窗看向遠處連綿的山脈。

　　車內的氣氛因他的沉默而變得有些凝重。

　　林安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等待著他的回應。

　　「這事，倒是個好事。」楚明舟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但涉及到退伍軍人的安置，不好辦。」

　　他眼神裡帶著一絲慎重，「其實組織對退伍軍人的補貼還不錯，尤其是因殘退伍的。

　　胡秀梅他們有這個意願與思想覺悟，的確很好。但這事你先別急，等我安排個章程，畢竟個人意願更重要，他們願不願意去，適不適合那份工作，都得仔細考量。」

　　林安安點點頭，明白他什麼意思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因殘後退伍會給人留下很大的後遺症，可能是永久性的疼痛、也可能是身理加心理上的創傷。

　　說白了，這事做好了是皆大歡喜，做不好就是燙手山芋。

　　楚明舟見自家小媳婦臉上閃過失望，輕聲勸道：「我不是不同意，隻是這事兒得慎重。回頭我跟軍區領導彙報一下，看看上面的意思。」

　　林安安知道楚明舟是個謹慎的人，尤其是涉及到軍人的事情，他更是不會馬虎，「好，都聽你的。」

　　這話題打住，沒一會兒，車裡又熱鬧了起來。

　　「哇！哥，嫂子，快看！那邊有好多好多花！」楚明宇聲音響亮，瞬間打破了車內略顯沉重的氣氛。

　　林安安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眼睛也亮了，「是蠟梅，居然種了這麼多？」

　　楚明舟說紡織廠的工人們在岸邊種了蠟梅，林安安以為就是幾棵，沒想到這是一大片，都要成花海了。

　　「嗯，紡織廠去年搞綠化，特意從南方引種的。」

　　冬日的陽光穿過蠟梅枝椏，與不遠處河面粼粼波光相映成趣，美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