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們去紡織城的河濱公園玩，聽說還能坐擺渡船遊河呢！還能看蠟梅......」

　　林安安這邊說著，楚明宇已經坐不住了，拉著她的手直搖晃：「嫂子，真的嗎？大哥真的會帶我們去玩？」

　　「真的呀，嫂子還能騙你？」

　　「好耶～我嫂子最最好了。」

　　楚明宇說完就腳底抹油，立馬說自己去隔壁玩會兒。

　　林母笑得不行，「他呀！估計又是要跟人賣弄去了。」

　　「哈哈，小宇好可愛，隨他去吧。」

　　就在這時，一名小兵跑進來說有訪客。

　　「胡秀梅？讓她進來。」

　　胡秀梅是跟她表弟胡九一起來的，一人手裡推著輛自行車，車後座跟手柄上掛著大包小包的禮物。

　　胡秀梅整個人黑了一圈，狀態卻相當好，精神了，也有活力了，跟以前判若兩人。

　　胡九的成分林安安是清楚的，他看著是個遊手好閒的混子，背地裡卻幹著倒買倒賣的行當。

　　按理說，這類人是最怕跟軍區人接觸的，今天怎麼一起來了？

　　「安安。」

　　「秀梅姐。」

　　胡秀梅帶的東西不少，林安安可不敢收。

　　再說，無功不受祿。

　　林安安直接開口拒絕，「秀梅姐，這些東西我可不能收，現在我跟明舟都是軍人，亂收禮會被人舉報的。」

　　胡九笑著朝林安安點點頭，「林同志，您放心，我們這可是有正規報道的，不是送禮，是送農產品給親友體驗。」

　　「啊？」

　　他這話都給林安安都聽懵了。

　　胡秀梅忙拉上林安安的手，視線從上到下給人打量了一遍，「安安，你就放心收著，我們這都是正規的，就是送給你體驗品嘗的。」

　　胡九手腳麻利得很，見解釋清楚了，立馬開始拆東西往屋裡搬，「林同志，我姐就是惦記您對她好，所以拿了點吃的來，不為別的。」

　　人把話都暗示得那麼明顯了，不是來求辦事的，就是人情往來。

　　林安安跟林母對視一眼，點點頭，也隻得先收下。

　　「快進去坐。」

　　「誒。」

　　胡秀梅見林安安現在懷了孕，日子越過越好，也很替她開心，「早就該來看你了，隻是我一直脫不開身，我現在和阿九一起做事呢，也算上了正規了，這才得空......」

　　對胡秀梅來說，林安安可是救過她兩次的人，實實在在的救命之恩，比家人情分都重。

　　自打徐文博出事後，胡秀梅也算是掙脫了枷鎖，過上了正常日子。

　　但她工作沒了，家庭也沒了，一開始還是相當彷徨的。

　　好在胡秀梅還有能依靠的娘家人，她至親都沒了，但叔伯嬸娘、舅舅姨娘的也都心疼她，就拉著她一起過。

　　家裡給她另外安排了工作，她也去上了兩個月班，但……這年代離婚的女人，去哪都受非議。而且徐文博名聲太大，連累的胡秀梅這受害者也無法安寧。

　　最後是胡九出了主意，說要帶著她一起幹大事。不是倒買倒賣的行當，是承包荒山！

　　「一開始我也慌，也不知道他從哪學的，居然敢脫離集體勞動，說服了我們家族的人，直接讓他以村組織名義，向市裡提交荒山勞作申請......」

　　就這樣，兩姐弟拿到了承包開荒的許可權和證明，又拉起村大隊，一起挑人來幹開荒的事。

　　說是說開荒，其實是飼養家禽。

　　「現在我們那豬鴨雞鵝都有，還圈了河養魚，已經越來越像樣了。」

　　林安安深深看了胡九一眼。

　　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思想、有本事，還真不是普通人！

　　「養大後賣給國家收購站？」林安安問。

　　胡秀梅端起搪瓷缸抿了口熱水，眼尾的笑紋裡藏著幾分自豪：「不止呢！我們還跟畜牧站簽了長期供應合同，說是國家支持『集體副業』。現在每天天不亮，裝滿家禽、雞蛋的拖拉機就往城裡送。」

　　林母含笑坐在一邊，看似沒什麼表現，其實心裡早就轉開了。

　　其實上次承包荒山養殖這事她就聽林望舒說過了，一直覺得這事很可行，打算回蘇城後就跟老林提一提的。

　　這會兒有更細緻的擺在面前，自然要聽明白了。

　　林安安笑著點點頭，「秀梅姐，這是大好事，恭喜你啊！」

　　「是，對我來說確實是大好事！不過我們今天來還有其他事。」

　　林安安正襟危坐，沒應，隻聽著。

　　倒不是她小氣，隻是現在身份不同了，有些麻煩不敢亂沾。

　　令林安安沒想到的是……胡秀梅居然給她送來了天大的機緣。

　　「安安，我看了你寫《脊骨》，這書看得我……」胡秀梅沒忍住，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世人皆苦，這些無聲英雄更苦吶！」

　　室內瞬間默了默。

　　「我們那缺人，雇大隊的人來合作不是長久之計，他們正兒八經的勞動力還是要給自己大隊幹活的，閑暇時間畢竟不多。

　　我跟阿九就商量，看能不能跟軍區的拉拉線，給退伍軍人提供勞動崗位，隻要還有勞動力，殘疾軍人也可以！」

　　林安安明顯一愣！

　　「秀梅姐，你的意思是……想給殘疾軍人提供勞動崗位？」

　　胡秀梅忙擺擺手，「不是我提供，是我們開荒勞作需要勞動人員，都是正規崗位。

　　我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退伍軍人，隻是這事進行起來有些難度，畢竟沒有先例，所以想問問你跟楚團長。」

　　林安安握著胡秀梅的手猛地收緊，掌心沁出的汗浸濕了對方的袖口。

　　自打寫了《脊骨》、成了軍人，林安安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殘疾軍人、退伍老兵的結局。

　　蜷縮在簡陋宿舍的身影、殘損肢體裹著的褪色繃帶、渾濁眼底盛滿對未來的迷茫……

　　胡九怕林安安誤會，忙從帆布包裡掏出一疊文件，紙張邊緣被翻得毛糙，「林同志您看看，我們跟公社簽的合同裡明確寫著『吸納剩餘勞動力』，殘疾軍人也算勞動力！」他指著文件上的紅印章。

　　胡秀梅擦了把眼淚，哽咽著說：「安安，你書裡寫的那些事，我每看一次就難受一次。那些保家衛國的英雄，不該在退役後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她攥住林安安的手腕，「我們那兒活計不重，喂餵雞鴨、撿撿雞蛋，就算腿腳不便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