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仁德帶著親兵騎馬穿過長街，突然從旁邊衝過來一道身影。

　　那人攤開手，攔住了蘇仁德的路。

　　蘇仁德連忙勒緊馬繩，銳利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小姑娘，你知道這樣衝出來有多危險嗎？」

　　「請問你是護國大將軍嗎？」蘇瑤光用仰慕的眼神看著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長得高大威猛，五官端正，瞧著一身正氣。他穿著盔甲，腰間挎著大刀，威風凜凜。

　　「是我。」蘇仁德見小姑娘長得乖巧柔美，眼睛還很好看，看他的眼神非常的天真純潔，放軟了語氣。

　　蘇瑤光跪下來，對著蘇仁德說道：「請將軍治民女的罪吧！」

　　蘇仁德不明所以：「你何罪之有？就算你有罪，也應該去找京兆府衙，為何找本將軍？」

　　「民女犯的是冒犯將軍府的罪。」蘇瑤光說著，朝旁邊的崔紅袖招了招手。

　　崔紅袖走了出來。

　　蘇瑤光摘下崔紅袖臉上的面紗，露出又紅又腫的小臉。

　　「嘶……這小姑娘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是被打了吧？誰打得這麼狠，把一個小姑娘的臉打成這樣，要是毀了容，人家小姑娘還怎麼嫁人？」

　　旁邊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蘇仁德更是看不懂了。

　　「小姑娘，你直接說這女子的臉與將軍府有什麼關係。」身後的隨從看不下去了，直接問原因。

　　蘇瑤光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將軍，要不換個地方說話吧？」

　　「不用了，就在這裡說，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清楚。」蘇仁德說道。

　　「民女是桃夭坊的東家，昨日……」蘇瑤光從昨日說起，一五一十，句句都是他們沒有眼色，沒認出貴人，冒犯了將軍府的家奴，之後又上門服務，沒有把將軍府的女眷伺候好之類的。她每句都是自己不對，桃夭坊不對，但是誰都聽出來這是將軍府仗勢欺人。

　　「小姑娘，你敢跟著我去將軍府對峙嗎？」蘇仁德冷道。

　　「將軍，沒關係的。將軍在邊境殺敵，給我們帶來了太平盛世，將軍府的女眷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我們隻是普通的百姓，打這幾巴掌，毀個容也沒關係的。」蘇瑤光紅了眼眶。

　　「本將軍殺敵是為國效力，那是本將軍的職責。本將軍絕不會讓府裡的人欺壓百姓。今日之事你說的要是真的，本將軍會給你一個交代。走，跟本將軍去將軍府。」蘇仁德說道。

　　「將軍英明。」蘇瑤光拉著崔紅袖走上前。

　　蘇仁德看著面前的蘇瑤光：「你會騎馬嗎？」

　　蘇瑤光點點頭：「會一點。」

　　「李大力，把馬交給這小姑娘騎，你自己走回去。」

　　「是。」

　　蘇瑤光騎著馬跟在蘇仁德的身後。

　　蘇仁德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小姑娘很順眼，很親切。

　　這小姑娘當街說將軍府欺壓百姓，他應該生氣的，但是卻一點兒都氣不了。

　　他作為大將軍，這些年一直在邊境征戰，半年前才回京。這些年來，什麼陰謀陽謀都見過了，要是連一個小姑娘的小算計都看不破的話，那他這個將軍早就死在敵軍手裡了。

　　然而，明知道這小姑娘故意算計，他也討厭那些心思深沉，滿腔算計的人，卻一點兒也不厭惡她。

　　還覺得她挺可愛的。

　　「你這小姑娘當街說將軍府以權壓人，就不怕本將軍一氣之下把你砍了？」蘇仁德問。

　　「將軍不是濫殺無辜的人。我隻是一個平頭百姓，將軍想殺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可是你不會。」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為你主持公道？」

　　「將軍是個公正的人。要不然，你也不會受到這麼多將士的愛戴了。」

　　蘇仁德被誇得心裡慰帖。

　　在說話間，他們抵達將軍府。

　　蘇仁德直接帶著蘇瑤光和崔紅袖走進後宅。

　　「夫人可在？」蘇仁德問。

　　那僕人緊張地說道：「夫人正在後院款待幾位夫人。」

　　「你說本將軍找她有事，讓她過來一趟。」蘇仁德說道，「對了，把那個湯婆子也叫過來。」

　　「是。」

　　蘇瑤光和崔紅袖站在大堂中間。

　　蘇仁德回頭看她還站著，指了指對面：「坐著說話吧！等會兒問清楚了，要是真的，本將軍會為你做主的。」

　　「其實民女也是沒有法子才來找將軍的。民女隻是一個平民百姓，得罪了將軍府，民女非常惶恐。民女想著來賠罪，得到將軍府的原諒，以後也能過太平日子。」

　　「你當街找本將軍，就是讓所有人知道你們桃夭坊被將軍府欺負了。要是再有人鬧事，將軍府第一個是被懷疑的對象。你之前打聽過本將軍的性情，知道本將軍不是個包庇人的。你借本將軍的手敲打一下內宅，她們自然老實了。」

　　蘇瑤光：「……」

　　這位將軍的腦子很好使，一點兒不像話本裡的蠻夫。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她提前打聽過這位護國將軍的性情，知道他是一個眼睛裡不容沙子的。

　　既然那女眷要找桃夭坊的麻煩，那就隻能從最能當家做主的那個人下手了。

　　一名美婦人帶著一名婆子走進來。那婆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最先鬧事的。

　　那婆子看見蘇瑤光和崔紅袖，眼裡閃過忐忑不安。

　　「將軍，你回來了。」美婦人柔聲說道，「我讓下人準備飯菜，馬上把飯菜盛上來。將軍，這是有客人？」

　　「你不認識他們？」蘇仁德淡道。

　　「妾身不認識。」美婦人的視線停留在崔紅袖的身上。「這位姑娘倒是有點眼熟。」

　　「昨日這姑娘上門給你做了護膚，你說她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傷，打了她二十巴掌，這臉就是你派人打成這樣的。現在你說不認識？」

　　「原來是她。這女子在外冒犯將軍府，我氣不過，找了個由頭打了她二十巴掌，也是想讓她長長記性，讓她不要在外面胡說八道。她竟還找上將軍了。」龐氏氣憤地說道。

　　「民女不曾冒犯將軍府。」崔紅袖說道，「請將軍為民女做主。」

　　「你們桃夭坊不是在外說將軍府的不是嗎？」龐氏說得理直氣壯。

　　「將軍明察，民女和桃夭坊都對將軍仰慕崇拜，哪敢冒犯將軍府？我們之前從來沒有提過將軍府。昨日是這老婦故意找桃夭坊的麻煩，我們也不曾說過將軍府的半個字不是。」

　　「夫人是聽誰說我們冒犯將軍府的？」蘇瑤光問。

　　龐氏看向旁邊的湯婆子。

　　湯婆子撲通跪在地上，朝著蘇仁德認錯道：「是老奴的錯。老奴昨天在桃夭坊吃了虧，知道夫人向來心軟，就對夫人說了謊，借夫人的手出了一口惡氣。將軍要怪就怪老奴，夫人一點兒也不知情。」

　　「你竟敢騙我。」龐氏滿臉的不可置信。「將軍，妾身真的不知情。」

　　「將軍府是你在管理，你竟被個老僕矇騙至此。這老僕不能再留著了。」蘇仁德說道，「這是你從娘家帶來的，也不好發賣了，直接送去莊子上。」

　　「將軍，能不能饒她這一次？有了這次的教訓，我相信她不敢了。」龐氏說完，對蘇瑤光說道，「兩位姑娘，我也沒想到這老僕如此大膽，居然敢污衊你們。為了彌補你們，我願意支付一百兩銀子給你們補身體，你們覺得怎麼樣？」

　　蘇瑤光看向崔紅袖：「你接受這樣的補償嗎？」

　　崔紅袖點頭：「願意。」

　　有銀子不要就是傻子。

　　在他們東家的栽培下，桃夭坊的所有人都知道銀子是好東西。

　　反正打也被打了，不要銀子也不能讓事情改變。再說了，有蔣大夫在，她的臉不會留下疤痕，所以這算白得的銀子。

　　「多謝將軍，多謝夫人。」蘇瑤光說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蘇仁德看著這小姑娘甜美的笑容，心裡軟得不行。

　　這要是他的女兒，那得多好。

　　可是，他傷了腦袋，失去了記憶，根本不記得自己的過往。

　　他四處打聽過，在軍營裡也問過，那幾年戰事不斷，認識他的人都死在戰場上，其他兄弟並不知道他的來歷。

　　那些年戰事不斷，又因為出現過姦細，把他們許多重要的冊子都燒了，想查都無從查起。

　　龐氏派人把銀子付了。

　　蘇瑤光帶著崔紅袖走了。

　　龐氏見蘇仁德一直盯著蘇瑤光的背影，心生不妙。

　　將軍不會看上那女子了吧？

　　這些年將軍一直不肯娶妻，自己百般討好也近不了他的身，有人說他在戰場上傷了根本，她也信以為真。可是今日他看那小姑娘的眼神這樣灼熱，不像是對女人沒興趣的樣子。

　　難不成她還給自己招來一個麻煩？

　　「將軍，湯嬤嬤年紀大了，能不能不要送她去莊子上？我會好好管教她的。以後不會再讓她做出這樣的蠢事了。湯嬤嬤也是苦日子過多了，有些貪小便宜。可是，她再怎麼也是我娘家人。」

　　「作為將軍，一旦開口就是軍令，必須得執行。要是剛說完的話都能不作數，本將軍在這個將軍府還有威望可言？」

　　「可是……」

　　「你若捨不得她，也跟著她去莊子上吧，正好你對她不放心，可以親自照料她。」

　　龐氏黑著臉，不甘心地說道：「妾身知道了，妾身會按將軍說的辦。」

　　「你以後做事要注意點，不要輕信了那些刁奴的話。」

　　「是。」

　　蘇仁德大步離開。

　　龐氏氣憤地說道：「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就算是石頭也捂化了，他到底有沒有心？當年我夫君為了救他，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他明明答應會好好照顧我們母女的。可是，他到現在都不願意娶我。」

　　「夫人，再這樣下去，他被其他狐媚子勾了去，你這個將軍府的女主人就變得名不副實，到時候這裡沒有你的容身之所。」

　　「可是，他不願意娶我，甚至不願意碰我，我能怎麼辦？」龐氏氣憤地說道，「我這些年對他還不夠殷勤嗎？」

　　「將軍是個負責的男人。一旦你和他生米煮成熟飯，他不想負責也得負責。夫人乾脆直接下猛葯得了。」

　　「你說得對。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他耗得起，我耗得起嗎？我不年輕了，再不想辦法，就沒有辦法生下孩子繼承將軍府了。」

　　桃夭坊。張招娣在門口走來走去，直到看見蘇瑤光和崔紅袖坐著馬車回來，這才大步迎了上來。

　　「我的寶貝閨女啊，你真是急死我了。剛才大家都在討論你當街攔下護國大將軍，還跟著他去將軍府對峙的事情。雖然聽說那位護國大將軍是個正直的人，但是你要告的是他的家人，誰知道他會不會護短啊？幸好你平安回來了，謝天謝地。」

　　「我覺得那位護國大將軍名不虛傳，的確是個正直的人。」蘇瑤光說道，「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娘不用擔心了。」

　　「大東家，我還得了一百兩銀子的賠償呢！」崔紅袖揮了揮手裡的荷包。「東家說留著給我做補償。」

　　「這是你應得的。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被打成這樣，當時你肯定很絕望很害怕吧！本來是我們招惹的那個老婆子，結果是你去受罪。」張招娣摸了摸崔紅袖的臉頰。「這幾天你就別上工了，好好休息一下，工錢照發。婧兒給你的藥膏要天天抹，不會留疤的。」

　　崔紅袖紅了眼眶：「大東家和東家對紅袖這麼好，紅袖寧願一輩子不嫁人，也不離開桃夭坊。」

　　「這小妮子想什麼呢？」張招娣說道，「快別哭了，小心傷口沾了淚水更疼。」

　　蘇瑤光回去後，大家都圍繞著她描述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

　　市井之中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謠言。可是，那些謠言之中有太多添油加醋的東西，還是問本人更準確點。

　　「那位將軍夫人長得還挺好看的。」蘇瑤光說道。

　　「那位不是將軍夫人。」旁邊的大娘說道，「蘇將軍沒有夫人，那位夫人是蘇將軍救命恩人的妻子。據說蘇將軍被敵軍追殺，摔落懸崖，正好被一獵戶所救。那獵戶為了引走追兵，死在了追兵的手裡，遺言是讓將軍照顧一下他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