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清明，晚十一。

　　明天就是清明節了，今天一早，沈舒就把要買的東西清單交給夏小芹，讓她今天去縣城買好。

　　清單上面不止有上墳需要的紙錢，還有中午待客要買的菜。

　　三姑夏春燕全家中午要來吃飯，沈舒得準備一桌菜招待他們。

　　夏小芹在家背了幾頁書才出門，眼看着還有一個月就要預考，夏小芹不敢松懈。

　　中午回來的時候，夏小芹的自行車車把上左右都挂着網兜。

　　夏春燕正在村口和張衛紅聊天，隔得老遠就看到了惹眼的夏小芹。

　　張衛紅是村裡的媒婆，經常這家那家的串門。

　　串門多的人知道的自然多，夏春燕找她聊天，就是想打聽事情呢。

　　張衛紅見夏春燕在看夏小芹，便笑着說：“小芹真是越長越水靈了，你們老夏家的這幾個閨女，屬她長得最好，就是可惜了，她家隻要倒插門，不然肯定能嫁到城裡去。”

　　夏春燕還是少女時，就是夏家長得最好的閨女。

　　她确實憑着這張臉嫁到了周市，接着又跟随丈夫去了商都。

　　夏春燕把人往高處走奉為真理，讓她從這個村嫁到那個村？

　　不存在的，結婚就是第二次投胎。

　　頭一次她沒法選擇，第二次她再不離吃糠咽菜的人家遠點兒，就是傻了。

　　但别人想吃糠咽菜她就管不着啦。

　　“看張姐這話說的，讓我大嫂聽見肯定要生氣了。”

　　張衛紅直撇嘴：“你大嫂的眼光跟别人不一樣，在她眼裡，肯定夏丹紅最好看。”

　　張衛紅給夏為業介紹了幾家都沒成，馬小梅把人家女方評判的連路溝裡的野草都不如，張嘴就是配不上他家兒子。

　　張衛紅已經不想掙馬小梅這個說媒的禮了，她倒要看看，馬小梅最後能挑個什麼兒媳婦。

　　張衛紅見夏春燕也很贊同自己說的話，嘴上開始把不住門了，又說道：“就夏丹紅那雙小眼，還沒夏小芹的雙眼皮寬，你大嫂偏不覺得難看，上次還說讓我給夏丹紅留意着吃商品糧的人家呢，哈哈，笑死人了，人家能看上夏丹紅？”

　　她們說話的功夫，夏小芹已經快到近前了，夏春燕把夏小芹看的更仔細了。

　　這幾天因為下雨降溫，她又穿上了夾棉的棉襖，花棉襖一點兒也不修身，再搭配着灰白色的圍巾，如果換張臉，這身打扮簡直土的要死。

　　但穿在夏小芹身上就不一樣了，夏春燕不得不贊歎，夏小芹這張臉，真的太會長了，老夏家的小眼睛和塌鼻子，她一樣兒都不沾邊。

　　不對。

　　夏春燕突然起了疑心，夏小芹這張臉雖然不全像沈舒，但怎麼一點兒也不像二哥？

　　夏小芹敏銳的發現，夏春燕看自己的眼神變了，神情裡滿是防備和警戒。

　　夏小芹猜測是夏春燕在村裡打聽到了自己的事情，她希望這些打聽來的事情，能攔住夏春燕做一些蠢事兒，夏小芹真的沒工夫應付這些糟心事兒。

　　“小芹回來啦？買這麼多菜，又能嘗到你媽她的手藝了。”

　　夏春燕眼裡的防備不減，嘴上卻說着熱切的話。

　　“恩，菜比較多，一會兒還得麻煩三姑搭把手。”

　　“這麼多菜，要不把你大伯母一起喊來幫忙？”夏春燕試探着問。

　　夏小芹微笑：“三姑你就别為難她了，她發過誓的，再也不進我家門。”

　　夏春燕試探出夏小芹的态度就收手了，她笑着說：“都是至親的親戚，為個豆腐方子至于嘛。走，咱們回家做飯去，馬上晌午了，不能耽誤你奶的午飯。”

　　夏春燕跟張衛紅打聲招呼，陪着夏小芹一起回家。

　　她們路過馬小梅家的院子時，夏小芹看到張全在院子裡坐着喝茶，夏江和夏國良都在陪他聊天。

　　夏春燕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特意觀察夏小芹的神色，想從她的神情變化推斷夏小芹的心理。

　　但夏春燕失望了，夏小芹跟沒看到似的，徑直朝自己家走。

　　夏春燕本來還想喊一聲張全和張敏，見夏小芹對大哥家是這種态度，便止住了這個心思。

　　沈舒在廚房準備午飯，夏修學帶着沒睡覺的夏小福在院子裡玩。

　　夏修學滑着輪椅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把夏小福逗得“咯咯”笑。

　　夏春燕一進院就誇道：“看修學這個大哥多會逗小孩子。”

　　“三姑。”夏修學朝夏春燕打招呼。

　　“哎，快讓我抱抱小福，沾沾小福的福氣。”

　　夏春燕把夏小福接過去之後，立即開始打量夏小福的眉眼。

　　因為有夏修學和夏小芹做對比，夏春燕很快就從夏小福精小的五官上找到了二哥的影子。

　　這個塌鼻子，真是像極了二哥。

　　夏修學屬于巧長的人，眼睛和鼻子都像五官立體的侯家人，隻有嘴巴和耳朵像夏家人。

　　夏小福也是巧長，整張臉隻有這個鼻子像夏家人。

　　夏小芹長得就邪門了，怎麼一點兒也不像夏家人？

　　夏春燕心中的疑惑更濃了，正巧沈舒從廚房裡出來，她故作關心的說：“二嫂，你真是個有福的人。小芹跟小福都是早産，都被你養活成了。我記得小芹好像是懷了五個月生下來的吧？那時候也就一紮長，現在都長成漂亮的大閨女了。”

　　沈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那時候多虧你哥照顧我和小芹，不然我們母女都活不下來。”

　　“那是，我二哥最善良了，他把你救回家的時候，我爸媽都不讓要你呢，你那時候傷那麼重，可沒少花錢！”

　　沈舒的神情越發僵硬了。

　　夏修學注意到沈舒的情緒，出言攔道：“三姑，小福在扭屁股，他可能要撒尿。”

　　夏修學打斷夏春燕繼續往下說，他不明白三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但他注意到了沈舒不自在的神情。

　　“呀！那你趕緊把尿。”夏春燕趕緊把夏小福丢給夏修學。

　　沈舒趕緊說：“不用把尿，尿濕了我給他換個尿布就行。”

　　“不把尿怎麼行呢？小孩子把把尿以後不尿床！總讓他不分時間的亂尿，以後有你收拾的！”

　　夏春燕不知不覺間，被夏修學繞開了話題。

　　一直到夏小福把尿布尿濕，沈舒抱着他去東屋換尿布，夏春燕才回過神。

　　她好像什麼話都沒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