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枯榮緩緩的擡頭看向夜嘯雲。

　　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為何夜嘯雲會出現在這裡。

　　「你有沒有想過，你背刺同族換來的龍之心，你的孫女是否會接受？」夜嘯雲對著鄭枯榮問道，「你不知道答案嗎？那我告訴你答案，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你的孫女傳訊於我，請我務必阻止你做這種傻事。」

　　鄭枯榮給鄭秀玉留了書信，交代了後事。

　　自然也告知了為她去換取龍心臟的事情。

　　他已經拜託了一位老友醫者，自己換來龍之心給老友，讓老友用龍之心給鄭秀玉治療。

　　然後就是老馮一直守在鄭秀玉身邊了。

　　取得龍之心之後，他便是準備以死謝罪了，沒準備再見自己孫女了。

　　鄭枯榮的瞳孔放大。

　　「玉兒……」

　　鄭枯榮喃喃自語，面露痛苦的神情。

　　他從做這件事的時候，內心就一直是矛盾的。

　　否則也不會在殺林殊羽的時候，封閉自己的五感。

　　正如林殊羽所說，他封閉五感是不敢面對林殊羽和慕青月，怕是怕本就搖擺的心，被林殊羽三言兩語給說服了。

　　他知道做這種事情是違背了自己的道義，但是他亦是不想看到自己孫女經受那樣的折磨，亦是不希望鄭家就此絕後。

　　他原本打算以林殊羽換的龍之心之後，便是自殺謝罪的，所以才會將一切交給慕青月，算是對慕青月的補償吧。

　　鄭枯榮有絕對的理由用林殊羽換龍之心，但是從剛到到現在，他沒有申辯一句，因為他內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

　　「消息傳達到黑冥城需要一定時間，但是她應該傳出消息就出發來尋你了，所以差不多也應該到了。」

　　夜嘯雲對著鄭枯榮說道。

　　「殺了我，看在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殺了我，快點。」

　　鄭枯榮神情激烈，對著夜嘯雲喊道。

　　他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孩子一般，不想面對自己的孫女。

　　「你的孫女已經被治好了，真不要見她嗎？」

　　林殊羽卻是突然上前對著鄭枯榮說道。

　　鄭枯榮閃爍著目光，搖了搖頭：「不可能，幾百年，我將大河州的名醫修士尋了一個遍，什麼法子都用了，她都不見好，你陪她天天打幾套拳就好了？不可能的，你不明白她的，她都是裝的，她太過善良，她裝成一副好了的模樣，讓你，讓我安心，她總是這樣，在乎身邊人的感受多於自己，還有就是，林公子，對不起，老夫做了錯事，你來動手吧。」

　　「爺爺！」

　　一道身影沖向了這邊。

　　鄭秀玉停在鄭枯榮的身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她一路以極限的速度，往這個方向趕，片刻都不敢停留。

　　「趕上了，趕上了，還好爺爺你還沒有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鄭秀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顏。

　　「玉兒，你的，你的眼睛……」鄭枯榮手放在自己孫女的臉上。

　　「治好了，治好了，林公子給我治好了，我的心魔已除，便是境界都到達了上五境。」鄭秀玉對著鄭枯榮說道。

　　此時夜嘯雲也拔除了鄭枯榮身上的幾柄黑劍。

　　「爺爺險些釀成大禍，我差點將恩人殺死送到仇家手上。」鄭枯榮整個人已經幾近崩潰。

　　鄭秀玉轉身直接跪向了林殊羽：「林公子大恩，我爺爺做了糊塗事，還請林公子……」

　　鄭枯榮一隻手抓住了鄭秀玉的肩膀：「別跪，爺爺做了這麼不要臉的事情，沒有資格乞求別人原諒。」

　　下一秒，一柄短刃貫穿了鄭枯榮了心臟。

　　鄭枯榮選擇了自裁。

　　「爺爺！」

　　鄭秀玉想要阻攔鄭枯榮，卻是被鄭枯榮一把推開了。

　　「玉兒，聽我說。」

　　鄭枯榮的神魂開始緩緩的消散。

　　「爺爺所做之事，別人能夠原諒的了，我自己也原諒不的，為一己之私，違背道義，殺恩人獻滅族的仇人，我本就沒打算活下去，好在大禍沒有釀成，但是這不代表我做的事情就不存在了，我們鄭家就剩下你了，你也是鄭家最有天資的人，遠在我之上，我對你沒有什麼交代，隻是不要像爺爺這般，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鄭枯榮對著鄭秀玉說道。

　　鄭秀玉涕泗橫流，不斷想要阻止鄭枯榮，但是她這剛入的破碎境，根本破不開鄭枯榮的氣浪。

　　她隻有把目光投向夜嘯雲：「夜城主，求你阻止我爺爺。」

　　「阻止這一次，下一次呢，你爺爺骨頭硬，從做這件事開始，他就沒打算活。」夜嘯雲沒有打算阻擾鄭枯榮自裁。

　　鄭枯榮面對林殊羽和慕青月跪下：「林公子，慕姑娘，老夫有愧。」

　　「我沒想你死。」林殊羽對著鄭枯榮說道。

　　人慾殺我，我必殺人，這是林殊羽的行事準則。

　　但是此刻林殊羽的內心，確確實實沒想這個老人死。

　　或許是這個老人，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孫女，卻隻字不提是為了鄭秀玉，一個人將所有罪攬在自己身上。

　　又或許他亦是被逼無賴。

　　如果是自己十分珍視的人這樣被日夜折磨，而又隻有仇家擁有東西能救，眼下又有這麼一個機會，林殊羽是否會這麼做？

　　林殊羽自己也不知道。

　　其實沒有那麼多的大道理和理由，林殊羽的內心此時就是單純的不想這個老人死。

　　「臨死之前，能夠結識林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乃我之幸。」

　　鄭枯榮還是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神魂猛然破碎消散。

　　隻剩毫無生機的身軀，保持著對著林殊羽跪拜的姿勢。

　　鄭秀玉沖向了鄭枯榮，抱著他的屍體，嚎啕大哭了起來。

　　林殊羽站在原地，良久不語。

　　他頭一次見到如此的矛盾的人性，鄭枯榮在唯一子嗣和自己心中道義抉擇，明明子嗣已經安全，最後卻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道義殉道。

　　他的內心觸動很大，正如之前遇見的那個老和尚所說的，他正在經歷曾經所不曾經歷的感情，他在完善自己的「人」性。

　　「如果風暴晚三天結束，或者我們晚三天離開，他看見孫女被治癒了，便不會有此悲劇。」

　　林殊羽最終也隻是說出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