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這個表情——很有事故啊!」
截雲道君洞察秋毫,瞅見了許平秋臉上,那幾乎不可察的神色變化。
當即,他便一個興奮小跳,躥到許平秋身旁,伸手扒拉住了許平秋肩膀,將他強行向下壓。
「快,跟我說說!」
「……」
面對截雲道君的『熱情』,許平秋踉蹌了下,才站穩。
「你放心,我這嘴在天墟,那可是出了名的嚴絲合縫!」
截雲道君緊貼著許平秋,信誓旦旦的打著包票,同時又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老氣橫秋的說:「說不準兒,我還能給你點什麼建議呢!」
眾所周知,劍修是一種極端。
有的劍修生活處處都是修羅場,風流債數不勝數,飄到那撩到那,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廣大劍修的『惡』名。
而有的劍修隻能縮在夏日池潭,和青蛙一起孤寡孤寡。
要是運氣好,情況也可能變好一些,能多幾隻癩蛤蟆作陪,要是發現三條腿的,還能賺點聊勝於無的小錢。
所以。
截雲道君也隻是單純的關懷關懷自家宗門未來天驕在情感方面上,可能會出現的小問題,防止其走上歧路,這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如此一想,就連截雲道君都在心中暗暗誇道:「你可真是一個貼心的道君啊!天墟沒你可不行!」
但很明顯。
彼之砒霜,吾之孟婆湯。
截雲道君的『好心』對於許平秋來說,那真是閻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況且,就算自己說實話,隻怕也沒人……
哦不對,這裡是天墟,真特莫會有人信!
「嗯……」
許平秋意識到問題的棘手,不敢輕易作答。
「嗯?」
截雲道君緊盯著許平秋,期待著他的發言。
短暫的沉默後,許平秋開始說起了廢話:
「哈哈,這個啊,咱們不是不說,但怎麼說呢……我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截雲道君根本不吃這一套,直言道:「你剛剛的神態是騙不了人的!除非……」
截雲道君似心有所感,倏的擡頭,看向身後,臉上流露出來豁然的神色,彷彿解開了什麼謎題一般。
「我懂遼,你放心!」
截雲道君拽著許平秋又往外走了幾步。
「哈?您老又懂什麼了?」
許平秋有些小慌,因為他沒跟上截雲道君的腦迴路。
「好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截雲道君挑眉,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得意道:「有我神通在,你儘管說,保準沒第二個人能聽到,你師尊都不行!」
「額…嗯?」
許平秋也茫然的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明白截雲道君的想法。
在兩人身後,陸傾桉聽到截雲道君那句『玩的很花』,直接就對號入座了。
許平秋感覺這也貼切,隻不過是另外一種『花』罷了。
不過,陸傾桉反應藏著比許平秋好,眼眸中隻浮現出一種『哦,有意思』的感覺。
像是在感嘆,又像是在好奇自家師弟的未來,表面上一點兒也沒有被點名的慌亂。
但實際上。
陸傾桉站立不安,坐下吧,也如坐針氈。
說不上哪裡不舒服,就是心中感到不太妙,有些焦急,如鯁在喉,又仿若烏雲蓋頂,沉悶壓抑。
具體的感覺大抵是同夥被抓去了公堂,正被嚴刑拷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把自己供出來,隨時可能被抓包的惶恐。
截雲道君便是注意到了這點,但他隻想當然的認為,陸傾桉這是八卦的想要偷聽,在不斷變換方位罷了!
而許平秋支支吾吾,語焉不詳,那很明顯是覺得不夠安全!
因此。
偷聽經驗更加豐富的截雲道君便扒拉著許平秋往外走了幾步,悄然間設下神通,又背對著陸傾桉,不露絲毫破綻,杜絕任何偷聽的可能性。
樂臨清坐在一旁,看著陸傾桉晃來晃去,雙手捧著臉臉,忍不住困困的問了一句:
「唔…師姐,你這是幹嘛呀?」
她是不清楚截雲道君說了什麼啦,因為在說起劍什麼來著的時候,樂臨清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困意,像是被瞌睡蟲附體了,不靈不靈的金眸漸漸黯淡,眼眸也微眯了起來。
眼下陸傾桉又在晃啊晃,白裙飄飄的樣子,和師尊講劍一樣樣,就更令人睏乏了。
虞子翎揣著手,還在為黑驢蹄子沒戳到陸傾桉臉而耿耿於懷,當即抹黑道:
「呵,我看啊,這是驢勁上來了!」
陸傾桉聞言,少見的沒有反駁,隻是嫻雅的捋著袖子,默默的虞子翎走去,打算將心中的烏雲分享出去。
「你捋袖子弄啥?」虞子翎眼眸瞪的老大,頓感不妙,連忙喊道:「你師弟還在這呢,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陸傾桉回頭看了一眼被箍緊的許平秋,如是說道:「沒事,他看不見。」
虞子翎當即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儘管心裡有些小慫,但嘴上,她還是很有氣勢攥著拳頭的喊到:「我警告你嗷,有種你別過來!」
陸傾桉無視了她的話,虞子翎則扭頭就跑,但很快還是被追上,緊接著就響起一陣吵鬧聲:
「小陸陸我勸你別不識擡舉,我不還手絕對不是打不過你,隻是在給你台階下!
「哎——哎呦!陸傾桉恁來真滴哩?俺湊你個信球滴!
「鱉孫,恁個鱉孫鱉孫!唔!恁有本事給俺等著…俺…
「等…等下,這個不中,恁別過來,不中不中咧!」
虞子翎原本囂張的聲音沒一會就慫了起來,聽著這動靜,許平秋是真想回頭看戲,但又被截雲道君扒拉了回去。
從截雲道君的臉上,許平秋隻看到了八個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許平秋默默挪開視線,遙望遠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忽的金眸一亮。
沒有絲毫的猶豫,許平秋伸手果斷指向了李成周,出賣道:
「您老與其關心我,不如先關心您真的徒孫孫吧,我覺得他更需要您的建議!」
「哦?」截雲道君順著許平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李成周和姜新雪正湊在一塊交流著甚是開心,隱隱的好似有種互相看對眼的感覺。
「有道理。」截雲道君微微頷首,表示自己記下了這個新瓜。
正當許平秋鬆了口氣,心中感嘆還是李兄好用時,就聽截雲道君又道:「沒關係,我看他們也不急,咱們可以一個個來,不礙事的!」
許平秋感覺自己還是低估了截雲道君的決心,隻好咬牙,釜底抽薪的用出了絕招:「那您老有道侶沒?」
「我有沒有道侶,和你分享一下事…故事,有什麼必要的關聯嗎?」截雲道君避而不答。
「有關係!」許平秋重重的點頭,「您老不是說還能提供經驗嗎?如果您沒有道侶,那怎麼個提供經驗法?」
「當…當然是憑藉我很多很多年的經驗了!」
「孤寡到現在的經驗?」
「……」
截雲道君感覺許平秋有些不講道理和冒昧了,唰的一下,手上便掏出了『道理。』
那是一柄頗為奇怪的柄,沒有刀刃,隻是單純的刀柄。
許平秋唰的一下,近乎在同一時間雙手舉起,行了一個法國軍禮。
「……你慫的怪快的。」
截雲道君欲言又止,總感覺有些不盡興,自己這還沒威脅呢,許平秋就跟軟腳蝦一樣。
「應該的應該的。」許平秋十分配合。
「既然你這麼配合,那就別轉移話題,否則我這刀可不講道理!」截雲道君晃了晃刀柄,『惡狠狠』的威脅道。
「嗯…」許平秋目光在刀柄上凝視了片刻,雙手漸漸往下放,有些猶豫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它這個樣子,我很難辦啊。」
「小瞧它?」截雲道君冷哼一聲,述說起這刀柄的可怕:「別看它沒有刃,但隻要捅在身上,它照樣能讓人感到切膚之痛,你也不想真體驗一下苦膽被紮的感覺吧?」
「這麼厲害!」許平秋虎軀一震,雙手瞬間握住了截雲道君的手,一臉憤憤的喊到:「天殺的刀販子,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的刀,感謝道君您老幫我找回了它!」
「啊?不是,你……」
截雲道君一怔,完全不能理解許平秋為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
許平秋無視著截雲道君那不可思議中帶點懵,懵中帶點茫然,茫然中帶點無措的目光,掰動著截雲道君的手指。
「我尋思我也不欠你什麼,為什麼你老想從我這裡薅羊毛呢?」
截雲道君手用力攥著刀柄,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相當好奇。
因為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許平秋這樣白嫖自己,好像有種……習慣了的意味?
是因為這廝太理直氣壯了嗎?還是……我腦子被驢踢了?
截雲道君陷入了反思。
許平秋不答,隻是倔強的繼續掰著截雲道君的手指。
而在這個時候。
「不要啊!」
虞子翎忽的大叫的沖了過來,一個撲棱,就死死地抱住了截雲道君的大腿。
許平秋:「?」
截雲道君:「……」
兩人齊刷刷的低頭看向了虞子翎,然後許平秋嘖了一聲,擡頭繼續掰著手指,截雲道君則開始了深呼吸,穩定情緒。
「師祖,救命啊!」虞子翎可憐兮兮的喊道:「我師尊才離開天墟,陸傾桉這老妖怪就來吃絕戶了,這哪裡是打我啊?這分明就是打師祖您老人家的臉!」
而在虞子翎身後,陸傾桉兩耳不聞窗外事,過來就拿著黑驢蹄子往虞子翎臉上懟。
虞子翎被懟,就抱著截雲道君的腿一陣蛄蛹大吵大鬧。
「好了!」
截雲道君感覺這一個個,都不是什麼省心的玩意。
他正欲開口拉架時,就聽許平秋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讓我們一起包餃砸!」
「你…你給我一邊玩去!」截雲道君很是無語的看了許平秋一眼,鬆開了手。
順利白嫖到刀柄的許平秋那叫一個聽話,當即就溜到了一旁,開始研究了起來。
緊接著,截雲道君就將陸傾桉手上的黑驢蹄子奪了過來,將虞子翎拽起身,訓誡道:「你們兩個也是,多大人了,還在這鬧?小傾桉你能不能學學師尊,注意下形象!」
虞子翎有著截雲道君撐腰,她氣勢又囂張了起來,挺胸擡頭的,用手指著陸傾桉,一字一頓的譴責道:「聽見沒,注!意!形!象!」
「你也少在這狐假虎威!」截雲道君一扇子就敲了過去,「一天天的,緊跟你師尊不學好,就不能學學我的穩重?」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就是學了的情況?」陸傾桉低著頭,強忍著發笑的衝動,小聲的吐槽了一句。
「嘿,你在亂說話,信不信我告你師尊?」截雲道君搬出來殺手鐧。
「告,必須告!」虞子翎捂著頭,義憤填膺道:「可不能慣著她!」
「嘁。」陸傾桉努努嘴,雖然有些小不屑在,但還是顯著性的從心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倆都省省,別掐了。」截雲道君見狀,便順勢再進一步和稀泥。
這一招殺手鐧固然厲害,確實能有效拿捏陸傾桉,但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操作,隻能停留在嘴上威脅,萬萬不可實踐,因為陸傾桉也會去霄漢道君那告狀。
「誒,不是,老登你這刀怎麼沒什麼用啊?」
正當截雲道君解決完爭端後,還沒喘口氣,許平秋又溜了回來,右手反握著刀柄,使勁戳在左手掌心上,那是一點反應都沒。
在刀柄得手後,許平秋就嘗試握刀往掌心劃,但屁事沒有,直到現在,來回紮手心都沒有感受到所謂的切膚之痛。
「哦,這個啊。」截雲道君瞥了一眼,實誠道:「騙你的,這就一普通的柄,這麼好玩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真給你呢?」
「喔——」許平秋沒有上當的不悅,反而頗為驚喜的說:「所以老登你真有啊?」
「我們剛剛說到哪來著?」
截雲道君生怕許平秋也抱著自己大腿一陣蛄蛹的求刀,很僵硬轉移話題,試圖回到自己的快樂上。
許平秋也意識到了不妙,臉上的驚喜瞬間消失,自己才逃出狼窩,轉眼間又主動溜了進來,這不純純作死嗎?
電光火石間,許平秋為了緊急避險,搶在截雲道君話頭前,一臉憧憬道:「剛剛我們說到那個立意高遠,劍招大氣磅礴的攬風逐雲劍經呢!」
「你少轉移……」
「所以這個你總能給我一份了吧?」
許平秋這次是真想要,原本他確實有些不屑一顧,但自從那句『玩的真花』後,他覺得老登是有真東西的,可以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