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隙荒原上,陰風陣陣。
枯黃的野草在風中搖曳,灰濛濛的天穹上,飛過一道招搖的綠光。
細看,那赫然是一個庫庫冒著鬼火的滑蓋棺材。
棺材沒有閉合,滑開一半,許平秋和陸傾桉擁擠的坐在裡面,露出上半身。
「蕪湖,勁啊!早拿這玩意出來,誰還坐什麼飛舟啊!」
許平秋全力禦使著棺材,覺得這可比飛舟爽利多了。
「隨你,那下次我坐飛舟,你到外面開棺材去。」
陸傾桉很是嫌棄的不與他爭。
說好偽裝成魔修,她拿出不少還說得過去的法寶,結果呢?
剛剛還嫌腰帶上魂環多、不吉利的許平秋扭頭就相中了這口更不吉利的鬼火棺材,硬要用這口棺材衝浪。
還要自己坐上來,然後這傢夥嘴裡就又開始說什麼『老登,我鬼火停你樓下安全嘛』之類的胡話。
黑市在輿圖上又被標註為鬼窯,位於地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涼的山脈,入口隻有一條礦洞,看上去很像一座燒瓷的大型土窯。
這地原本盛產一種礦石,對於修鍊大有裨益,因此吸引了大量修士聚集。
人一多,除了挖掘礦石外,自然衍生出了交易事宜。
等到礦脈被挖掘乾淨,交易卻沒有隨之消失,反而變得更加繁榮,漸漸形成了更大規模的黑市。
「輿圖上說這黑市背後疑似有一位神藏鍊師坐鎮,是真的嗎?」
許平秋依依不捨的收起鬼火棺材,和陸傾桉來到礦洞入口。
陸傾桉易容未變,許平秋則額外披了件鬥篷,遮掩著腰上晃來晃去的『魂環』。
在礦洞的入口,矗立著一座巨大的京觀,十分血腥的敞露著,有的頭顱已成枯骨,有的還流淌著污血。
京觀的旁邊立著一道幡,十分霸道的寫著一條規則:動手者皆死。
「大概率是假的。」陸傾桉搖了搖頭,「可能自詡玄定巔峰,半步神藏吧,而且大概率是跨出那一步就要死的那種。
「要知道,神藏鍊師在以前,還有一個別稱,喚做地仙。隻要陽神不散,便能長存世間,無壽命之憂也,稱得上是仙籍留名,怎會屈居於此?
「如果為了賺取修行資糧,開一個黑市哪有棲霞觀那種統治一國來的更為暴利呢?」
許平秋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點頭肯定:「這就很有道理了。」
「然後呢?」陸傾桉問。
「什麼然後?」許平秋沒明白陸傾桉的意思。
「我還以為你打聽這個,是想來除惡務盡,試圖白嫖呢。」陸傾桉笑著說。
「這個啊……再看吧,主要我覺得心狠手辣的魔修都哪裡會老老實實的來擺攤。」許平秋說。
繳了點靈石,兩人進了黑市之中。
礦道內的空氣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味,像是礦石灰塵,但又混雜著些許藥味、血腥味,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裡頭的建築風格也是雜亂無章,有的金碧輝煌,華麗的不像話,有的則像是臨時搭建的棚屋,搖搖欲墜,甚至還有古老的石砌建築……
形形色色的修士在其中穿梭往來,有的戴著面具遮掩真容,有的則大搖大擺地展示著自己的修為。
但本質上,黑市其實就和天墟的盜版一條街差不多,少不了把大力丸當靈丹妙藥,贗品當真品的,別管生產日期是不是上周的,你就說這玩意開不開門吧!
許平秋審視著黑市中的貨物,忽然想起陸傾桉那可以再開一個黑市的存貨,不由問道:「話說,你那麼多東東,難道都是除惡務盡來的?」
「是,但不是這種地方。」陸傾桉看著許平秋,認真的說道:「我可從沒濫殺無辜,更何況,魔修也是殺不滅,斬不絕的。」
「咦,為什麼這樣說呢?」許平秋覺得陸傾桉的話很有意思。
陸傾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殺過不少人,也問過不少人,他們為什麼要作惡,得到的答案不一,但要說起來,其實都能歸咎於一句話。」
「什麼話?」
「我想活下去。」
陸傾桉接著說道:「也就是那時候起,我明白他們固然該死,但他們的罪惡中,定然有一份來自於他人。
「同樣的,我也明白以前……有個人教我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陸傾桉停下腳步,看了許平秋一眼,又不著痕迹的挪開了目光。
「他說:欲湯之滄,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絕薪止火而已。」
「隻殺魔修,無異於揚湯之水,無益也。況且玄門修士未必光明磊落,修鍊左道也不一定是惡,唯有人心真如魔。」
許平秋也停下了腳步,就這樣看著陸傾桉。
他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但下意識的,他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
陸傾桉沒有躲閃,隻是任由許平秋摸著自己的頭,唇角忽噙起笑意,主動挺身上前,毫無預兆的親了上去。
許平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一愣,可以躲,但沒有必要!
眨眼間,陸傾桉便淺淺的親了上來,在他的唇上輕點了一下。
濕潤的氣息一觸即離,陸傾桉神氣的回身,看也不看許平秋,大步飛快的朝前方走去。
許平秋感覺有被撩到,隻是……為什麼周圍人投來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看的許平秋一陣彆扭,連忙跟上了陸傾桉。
但那些目光卻如影隨形,時不時好像還有一種細碎的詆毀聲。
看著陸傾桉窈窕的背影思索良久,許平秋終於發現壞菜了!
陸傾桉是易容的,她的真容隻有自己看得見,在別人眼裡,那可不就是兩男的擱街上……
難道,這也在笨蛋桉桉的算計之內嘛?還好自己模樣是楚天昭!
許平秋不由鬆了口氣,連忙趕上陸傾桉,讓她分擔一半的詆毀。
黑市中魚龍混雜,少不了消息靈通之人,雖然陸傾桉沒有說怎麼打聽萬魔盛宴,但想來大差不差。
隨著深入,黑市中略顯嘈雜的交流聲不由充斥在耳旁。
「又進了什麼猛貨?」有人搓著手,挑眉壞笑的問向一個攤主。
「噓!」攤主壓低了聲音,說道:「天墟來的好東西,絕對保真,用起來神猛無比,就是有點副作用。」
檢索到關鍵字,許平秋不由停下了腳步,湊了過去。
結果發現攤主正神神秘秘的從袖中拿出一個裝丹藥的玉瓶,塞向另一個人的袖口。
「別看了,隻是套個名字而已,這樣能賣高價。」
陸傾桉似乎已經見多了這種行為,當即傳音道。
「擱這把天墟當套牌使是吧?」
許平秋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就和毒物、奇兵為什麼總是從西域來的道理一樣,一聽就神秘,一神秘就能瞎編,然後高價賣你,反正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在繼續往裡走了一會,許平秋又看見一座神秘的建築。
從外觀上看起來古色古香的,但半遮半掩的門窗中,映著一種桃紅曖昧的光。
看上去很像某種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東西,而它的牌匾也不出許平秋的所料,上面的字不斷閃爍著紅光——合歡秘寶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