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平秋念頭急轉的剎那,一種無聲的哀鳴陡然貫穿天地!
耳鼓發漲,心神俱顫,但卻聽不見半分具象的聲響,唯有一股沛然莫禦的偉力,自腳下大地深處轟然貫過!
「地龍過境!」
許平秋心中一凜,腳下的地面寸寸崩裂起伏,虛幻的閣樓也被這股偉力殃及,四壁光影扭曲,幾欲崩散,稀薄的輪廓後,透出外面動蕩不安的天色。
「外面好像出大事了!」
陸傾桉反應極快,幾乎是異變發生的瞬間,素手一揚,那面寄存著夔牛神意的骨碑便已脫手擲出!
吼——
雷光如獄,神威如海!
萬千道刺目的雷霆自骨碑中迸發,於半空中交織凝聚,化作一頭身繞電蛇的夔牛虛影。
它昂首發出一聲震徹九霄的怒吼,狂暴無匹的雷霆之力瞬間便將虛幻的閣樓撕扯得支離破碎!
雷光散盡,但閣樓外顯露出的景象,卻讓兩人齊齊怔住。
那輪高懸於暗紫天幕之上,色如死灰的晦日,此刻竟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邊緣正不斷崩解!
無數燃燒著的天體殘骸,拖著瑰麗而凄艷的烈焰尾羽,從天頂墜落。
穹蒼被剺開一道道狹長而猙獰的傷口,那傷口之中,流淌出了五光十色的『天血』!
其色如丹砂,如石青,如赤金……濃稠的在空中漫開,將半邊天幕染的妖異而壯美。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這禁慾的破事兒,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一名合歡宗修士望著這瑰麗又令人心悸的景象,臉上竟浮現出一種癲狂的、解脫般的笑容。
他猛地轉頭看向身旁一個同樣呆若木雞的同門,眼中慾火重燃:「師弟,既然都要死了,還禁個毛的欲?!」
「是這個理,但等一下!」那師弟回過神,眼中竟也透出強烈的贊同之色,急切道:「我用個陰陽倒轉先!」
「哪有那個時間!等你施展完,說不準我都完事了!」
「可我有痔瘡!」
「沒事,又不是我有!」
「啊!你混蛋!!」
撕心裂肺的責怪聲剛剛響起,便被一塊天降的日骸砸落,巨大的轟鳴聲中,塵濤激起萬丈,瞬間將這對臨死前還在強人所難的師兄弟淹沒。
另一邊,鍾沐陵仰頭看著天塌地陷的奇景,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掏出一枚玉簡,記錄的同時喃喃自語道:「我去,原來洞天崩潰前,竟是這般奇景!這才夠勁啊!」
回想起自己凡蛻試煉時,搞得天墟炸了的爛活,鍾沐陵不由陷入了深刻的反思:如果有幸再整一次這個活,該如何炸的更真實、更藝術、更震撼人心!
至於危險……鍾沐陵尋思這肯定是許平秋和陸傾桉搞出來的大活,既然敢這麼玩,那一定有把握,就算沒把握,道君肯定有把握,絲毫不慌!
在他的身側,賈泉也如是想到。
比起自身的安危,他望著天上那壯觀的景象,心神不由為之一攝,竟也開始了反思:「果然還是許師叔厲害,自己還在研究如何讓人竄稀,沒想到許師叔已經開始對這方天地下手了!丹道一途,果真是學無止境啊!」
兩人望天之餘,日骸接連砸落,一座座宏偉的山巒被無形巨力連根拔起,又被狠狠摜下,砸出深不見底的淵谷。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江河倒灌,濁浪排空,捲起萬千生靈,哀嚎之聲響徹四野。
「這人真是好大魄力,一舉把咱倆都架了起來。」
許平秋望著這一幕回過神,心聲帶著一絲凝重。
「這下沒有退路了。」陸傾桉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清眸中映著天火流星,「接下來,應該便是獲取神藏的儀式了。」
從進入玄牝交泰天開始,兩人雖看似謹慎,實則更多的是一種有恃無恐。
一方面,獲取神藏必須依賴純陽、純陰之體,這是他們最大的籌碼。
另一方面,兩人都掌握著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背後又有師尊作為憑依,即便事有不妙,也足可自保。
可現在,情況陡然反轉。
對方直接將這玄牝交泰天毀去,等同於徹底堵死了兩人的所有退路。
想要獲取神藏,機會可能隻剩下現在。
這一手,相當於用整個洞天的毀滅為代價,鎖死了未來的所有可能。
如果說先前那兩枚玉簡是在倒果為因,那麼現在,便是在強行約束因果,於此刻閉環!
一想到此,許平秋便感到一陣棘手。
這隱藏在合歡宗的幕後推手,顯然比想象中更了解自己,但自己對對方卻知之甚少。
甚至對方連面都沒露,隻知道「未來」的自己在過去陰了對方一手,可這個「過去」究竟是何時何地,卻又難以說清。
尤其是對方既然能夠如此針對,加上洞天崩壞的事件能夠發生,足以說明千秋決也不是萬能的,對方說不準便有克制之法!
更麻煩的是,每每想要深思,許平秋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慕語禾給自己看的那則誌異,多思……
念及此處,他神色忽然茫然了片刻,沒由的感到一陣冷。
陸傾桉好像說了什麼,讓他看什麼東西,許平秋這才從恍神中將目光望了過去。
不知何時,他與陸傾桉體內的純陽之氣與純陰之氣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不受控制地溢出體外,在兩人身前交織、牽引。
而在二氣交征的中心,一股磅礴的吸力產生。
許平秋忽覺手上一輕,原本握在手中的玉簡靈光不知何時已經黯淡,正逐漸崩解。
靈力所化的清氣冉冉上升,本體鈍化的濁氣沉沉下降。
四周的靈氣,乃至於腳下的山石,空中的塵埃,盡數被牽引而來。
萬事萬物,在接觸到這股力量的瞬間,便被剝離了所有色彩與形態,打落回最原始的清濁二氣,繼而清升濁降,陰陽二分,化作最純粹的黑白兩色。
黑氣沉凝如淵,是為至陰。
白氣輕靈如羽,是為至陽。
陰陽二氣環繞在兩人身側,不斷壯大,無數黑白氣流衝天而起,如百川歸海,環繞在兩人身側,交織、碰撞、大有一種要席捲天地,將整座洞天視作丹鼎,萬物生靈盡為藥材之勢!
事已至此,兩人哪裡還不明白,這便是合歡宗獲取神藏的儀式!
隻是這儀式好像也太簡陋了些,但轉念一想,對方這怕不是以整個玄牝交泰天的崩毀為祭品,煉化一方洞天,手筆之大,也足夠了!
許平秋心中一沉,眼見陰陽二氣逐漸向洞天肆虐,瞬間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儀式必須完成,這關係到自身錯綜複雜的因果。
但任由儀式進行,便意味著將主動權拱手讓給那藏於幕後的黑手。
可自己動手幹預,天知道這儀式會不會徹底玩完。
「放心,絕境看桉桉,輪到我出手。」
陸傾桉看出他心中所想,聲音通過同心契清晰地在他心底響起,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得意:「要是他整其他的,我或許沒辦法,但這種儀式,可就輪不到他來主導了。你別驚訝,我有我的把握,不會出事的!」
「什麼叫你有把握不會出事?!」許平秋一聽這話,瞬間擔心了起來。
但陸傾桉沒有回話,她已駢指點向自己眉心,剎那間,一縷濃稠如墨、重逾山嶽的血光驟然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