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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龍祠廟裡論規矩

仙子你聽我解釋 離境無生滅 5199 2025-07-30 11:56

  

  水聲濤濤,兀自迴響在村落。

  孩童在老者的囑咐下歸家,更多人卻蜂擁向了龍祠。

  自那日大水後,這聲……說是厲鬼催命也不為過,每一次出現,都要吞去一條性命,以此來換取其他人的苟且。

  和想象的鬧哄哄不同,一進龍祠,明明外頭還是日頭高掛,可到了裡頭,卻叫人沒由的感到一陣凄冷與死寂。

  祠堂內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十七八個站在龍王像前,神色大多焦灼不安,他們都是家中有孩子的。而在外圍一圈的,他們大多顯得麻木,緘口不言,雖說家中是沒孩子,可此情此景,難免物傷其類,畢竟……每一個孩子都是看著長大的。

  不語中,氣氛變得愈發壓抑,時不時的,不少人目光偏轉向大門,像是在等一位主心骨,定海針,又像是這一舉措能給自己透口氣,緩一緩。

  很快,人群騷動,讓開了一條路。

  張元昌緊跟著在老者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在場眾人的目光立刻望了過來。

  「村長,元昌,這次水來的怎這般突然?」

  「景良叔,莫非是龍王改主意了?」

  見到老者,站到龍王像前的那些人忍不住出聲問了起來,其餘人也是擡起了頭,都望了過來,也想知道這次水來的突兀,會不會是不用祭祀了?

  「……」

  感受著眾人殷切的目光,老者木然了片刻,卻是緩慢的搖了搖頭,眾人才亮起的目光便陡然黯了下去。

  「按規矩,抓鬮吧。」

  老者的聲音很輕,回蕩在龍祠中卻顯得沉重異常,壓得龍王像前那十多個壯勞力神色先是一僵,隨後脊樑仿若都彎了下去。

  沉默中,張元昌從老者身後走到了近前,解下了腰間的兩個布袋子,兩旁立刻就有人擡來了桌子,供他一五一十的將布袋裡的東西拿出。

  這是為了公正。

  布袋子裡的東西沒什麼特色,隻是大小一緻、全然一樣的木簽,簽的末尾刻著數。這樣的東西有兩套,所以用了兩個袋子裝,但不同的是,有一個袋子裡還有個簽筒。

  向著眾人展示完,張元昌將木簽的總數去了一根,將沒有簽筒的那一袋裝了回去,提著來到了龍王像前,供那十多個人抓鬮。

  沒有廢話,一人接著一人向著袋子裡伸手,神色有麻木,有掙紮,更多的話……也沒有什麼更多的話,在第一次的時候,老者就已經將所有的話堵住了。

  待他們抓完鬮後,並沒有展示數字,隻是緊緊攥在手中,然後背過身去,老者則將剩下的木簽放到簽筒裡,當著其餘人的面開始搖。

  「沙沙……」

  空氣十分寂靜,隻有木簽上下晃動,與簽筒撞擊的聲,聽的龍王像前那十多人心也懸了起來,直到嘎達一聲,一根木簽掉了出來。

  老者用略微發顫的手將簽子拿了起來,公正的向著面前的人展示著,直到他們看清後,便又插回了簽筒裡。

  按照規矩,接下來其餘人便要依次從龍祠離開,去準備接下來的祭祀用具。

  龍祠中很快就剩下了老者,張元昌,以及那十幾個抓鬮的漢子。

  他們向著老者展示自己的木簽,然後便要在龍祠中互相看管,一直待到明日,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才能離開,知曉結果。

  如此,其他人不知道抓鬮者手上的數字,而抓鬮者又不知道被選中的數字;唯有老者和張元昌知曉,過程公正高明,利用了不確定的僥倖心理,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有人被選中,無法接受來鬧事。

  甚至用於獻祭的用具——龍轎,本質也是一個密封的箱盒,無法從外面窺探出裡面是誰。

  有時候獻祭完,村裡甚至還有人不知道死了誰家的娃子,再加上『避龍王』的說法,大多會禁足好一段時間,等過上十天半個月,才會噢的一聲,原來是他家的誰誰誰……『病』了,『早夭』了。

  加上以往這水都是半夜來,抽籤也是半夜悄然抽籤,孩童們也無法察覺到什麼,一切都在老者的安排下,天衣無縫。

  「這就是祭祀的章程?」

  待老者看完簽木,剛和張元昌一出龍池,就聽見耳畔傳來一聲問詢。

  老者猛地扭頭,卻見跟在身後僅一步的張元昌不見了,隻有一道模糊不可觀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是…您是?」

  不知為何,老者眼中雖有驚愕、激動,但卻並沒有更多的意外,這或許是從『齊道先』的名字上看出了些許端倪。

  「龍王吃人?」

  許平秋需要一個精確的回答。

  「是,但以前是不吃的,是這樣……」

  老者若是蠢,也活不到這個歲數,也沒法做整個村子的主意。

  來者能精確到抽完簽的時機問詢,又能無聲無息間屏蔽他人,必然是觀察了許久,且是仙人客,那麼想要問什麼,自然也顯而易見了。

  他也不好奇許平秋為何會出現在這,意欲何為,隻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祭祀歷來都有,至少在老者的記憶中是這樣,從爺爺的爺爺開始,龍王就存在了,是上天敕封的地隻水神,食的是香火,修的是功德,正是:庇佑一方生靈謂之功,眾靈敬仰我三分謂之德。

  直到五年前,電閃雷鳴,發了一場山洪,傾天大水無邊無際,一眼望去,將群山席捲,沖走了不知多出人,倖存的幾個村落自發的聚集遷址到了這裡定居,所以一個村裡才有好些姓氏。

  也是從這時開始,龍王便要吃人了,並且有言,隻吃幼童。

  面對龍王的要求,倖存的村民並沒有拒絕的權利,在徹底滅村和被圈養的苟延殘存中,老者作為被選出來的村長,隻能冷靜無情的做出了抉擇。

  「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許平秋問。

  「我沒有說服他們,我說服了元昌,但元昌沒有說服他妻子,我孫子死了,兒媳瘋了,但從此便有了規矩。」老者眼中露出了一閃而逝的痛苦。

  「……」

  許平秋沉默了,他其實有想過,興許是村落裡有人和龍王沆瀣一氣,也想過人為了活著,求生的慾望滋生出罪惡,但眼下……

  至少,他發現自己沒有什麼資格去評價老者。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可活著的人都沒資格去說他,或者下到陰曹地府,叫那五官王來用秤業衡量,如果有的話。

  同時,許平秋也無法評價老者的抉擇。

  正如之前他夢中詢問齊道先一樣,馬車拐彎始終隻存在於文字上,它隻是個問題,怎麼選擇,也隻是問責自己的內心,可老者身上壓著的卻是整個村落的性命。

  放眼來看,祭祀這個抉擇是愚蠢的,是慢性死亡,是圈養。

  這從村落裡大人的舉措也能看出,整個村子裡沒有四歲以下的孩童,在知道祭祀無法避免後,不會有人願意生養自己的骨肉去喂龍王,滅村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

  恰恰是這個愚蠢,沒有希望的抉擇令他們等到了許平秋。

  靜默良久,許平秋承諾道:

  「今日之後,不再有龍王。」

  聲音回蕩在老者耳畔,令他怔住了。

  這句話……老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欣喜?是暢懷?還是……

  「怎麼了,爹?」張元昌差點撞在了老者身上,有些猝不及防,望著老者停駐的背影,很是不解的問。

  「沒事…」老者扭頭,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但還是小聲囑咐道:「元昌,把小娥帶到家裡去,不要送入龍轎!」

  剛剛中籤的是小娥的爹。

  「為什麼?」張元昌更疑惑了。

  「沒為什麼。」

  「爹,當初你一開始也是這樣瞞著我的……」

  老者無言以對,沉默了會,隻道一句:「剛剛有仙人問詢,意欲斬龍。」

  「仙人?」

  張元昌神色也是一怔,他有些不相信老者的話,畢竟前一刻他還緊跟在老者身後,怎麼下一刻就……但恰恰是這樣想,他又覺得這是有可能的,仙人手段,不正如此嗎?

  「那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祭祀?」張元昌壓低著聲音,有激動,有惶恐,但更多的是對老者話的不解。

  「元昌,我剛剛說有的話,你信了幾分?」老者不答反問。

  「這……」張元昌瞬間懂了,作為兒子的,他到現在其實也半信半疑,沒有一點兒預兆,老者突然這樣跟其他人說,誰信啊?

  除了那個被選中祭祀的那家以外,他是走投無路,隻要不祭祀,說什麼都信,但這說服不了其他人,在抽完簽後,村落裡其實就已經天然形成了一種對立。

  「我懂了,我會照做的。」張元昌點頭,向著小娥家走去,做戲做全套,他還要行為去忽悠,去迷惑,去穩住其他人。

  老者望著張元昌的身影,沒有將心中的另一個念頭說出來,如果輸了……儀式在,還能補救,他不想唱衰,但為了村子,他需要考慮到這一點,也必須考慮到這一點。

  …

  …

  一道金光不加以掩飾的沖霄而上,洞穿過雲霧,許平秋俯瞰群山,五年前的山洪已將山勢易改,身處其中隻覺得林莽茂盛,但一通覽,才能發現異樣。

  有些地方林莽茂盛,有些地方卻是地皮不存,石露骨現。

  逆溯著奔湧而下的水流,終是在山頂尋見了一天池龍潭,水勢已變渾濁,似乎剛剛有大物遊動,水面起起伏伏,浮著陰沉木碎。

  龍潭外圍,山屏破碎,結合老者的話,許平秋確信那場山洪並非天災,而是走蛟!

  蛟,隱於湖泊、深潭,能興雲作霧,騰踔太空。經歷蟒、蚺兩次蛻變而成,再想蛻變,化作真龍,便需走蛟!先修千年道行,後沿江入海,方可化龍,期間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所過之處,江河暴漲,山洪泛濫皆是常相。

  如今來看,蛟龍自然是失敗了,不然早就離去化龍了,但令許平秋感到有意思的是,此地的風水卻因走蛟發生了偏轉,還偏的恰到好處!

  風水之術,天墟三山九脈中有教,許平秋學過一些,能夠看出在走蛟前,此地龍潭風水應是:八分歸水府,納氣蛟龍興!

  可眼下,山屏破碎,是納氣不存,林莽茂盛,生克相衝,這水府看似正常,卻凜然成了困龍潭!

  若是當年便是這格局,蛟龍怕是連走蛟都走脫不出,這手筆嘖……

  許平秋押下遁光,落在龍潭前。

  嘩——

  平靜渾濁的水面忽然呈現出一道更加黑的陰影,且還在不斷變大,似乎有什麼大物正從水中飛快上浮,直到水面晃動,一隻殘角先破開水面。

  緊接著潭水噴湧,蛟首探出,額角崢嶸,似龍像蛟,但卻隻有一隻,身上的鱗片光亮不一,甚至有些醜陋,像是鐵器布滿了銹跡,沒有絲毫美感,可怖猙獰。

  「汝是誰?」

  蛟龍豎瞳警惕,俯視著許平秋,龐大身軀壓下的陰影將其悉數籠罩,聲若虎嘯,呼起一陣勁風。

  「你吃人?」

  許平秋迎風不動,甚至連衣袖都未飄動,他的語氣很平淡,不像是在問詢,更像是在陳述,陳述著蛟龍的死因。

  「吾乃天地敕封的雨師水神,掌興雲緻雨,享焚香授持,汝是誰!」蛟龍鱗片皆張,慍色再問,豎瞳死死地盯著許平秋,似乎想要看出他的跟腳。

  但下一刻,蛟龍豎瞳猛然一縮!

  許平秋懶得廢話,直接動手,神異湧動,先天一炁顯化,並作雲雷金焱,奔湧而出。

  有時候避而不答就已經是答案了,至於拿什麼天地敕封的神隻來壓人?

  呵,若天地真有眼,先死的也該是它!

  雷火交織,重發無量光熱,撞入蛟龍驚惶至極的豎瞳之中,生出短暫的目盲之感,它想不通自己不過才吃了幾個孩童而已,怎會招惹到一位這樣恐怖的煞星……

  「吼——」

  恐怖的光熱直接洞穿了護體妖力,蛟龍感覺自己的鱗片似乎都要融化,猶如燒紅的鐵水澆築的肌膚上,那種痛楚令它忍不住嘶吼了起來。

  但此刻已經沒有時機去思考,隻能憑藉著本能,龐大的蛟形猛地縮小,準備向著水中遁去,同時以水神之職,聚起龍潭之水沖霄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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