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何彬不孝啊
錢淑雲死後,何家亂成了一鍋粥。
何芳還是個大姑娘,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不經事。
何章一臉憔悴,既要安排家裡的事,還要請人幫忙通知遠一些的親戚,準備食物招待過來幫忙的親戚鄰居,分身乏術。
楊舅婆心軟,主動留下來幫忙。
秦姝玉和陸越也不好先走。
陸越拿了一串鞭炮掛在院子裡點燃。
人死後放鞭炮是寧安這邊的習俗,有報喪驅邪之意,住得近的街坊鄰居和親戚聞聲也好立即趕來過幫忙。
除了通知親朋,還有一件最要緊的事就是穿壽衣。
剛死的時候,屍體還比較柔軟,好穿衣服,過幾個小時屍體僵硬後就不好弄了。
給逝者穿壽衣的通常都是子女。
看何芳一個勁兒地哭,六神無主的樣子,楊舅婆嘆了口氣:「阿芳,你媽的壽衣準備好了吧?拿出來給她換上吧。」
「準備好了。」何芳進屋將一疊深色的壽衣拿了出來,上面五件,下面三件,
穿壽衣也有講究,先穿下身,後穿上身,衣服也是有順序的。
何芳那樣子就是不懂這些,楊舅婆拍了拍秦姝玉的手:「你在外面等會兒,我跟阿芳進去給淑雲換衣服。」
秦姝玉點頭:「舅婆,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楊舅婆帶著何芳進了屋。
外面陸續有跟何家關係比較好的鄰居和親戚上門幫忙。
陸越也沒閑著,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去鄰居家借桌椅闆凳鍋碗瓢盆。
不一會兒,院子裡就用磚塊臨時糊了兩個竈,架起了大鍋,燒上了開水泡茶招待客人。
婦女們則開始煮飯、洗菜,為午飯做準備。
何章包上了孝布,戴上了黑紗,給來幫忙的客人散煙、發黑紗。
整個院子又鬧又亂。
忙到中午,該通知的客人幾乎都通知到了。
吃了一頓簡單的飯菜,下午有親戚提議現在就將錢淑雲送去火葬。
目前農村基本上都是土葬,城裡則實行火葬。
何章抽著煙,眼神疲憊,卻還有些猶豫:「要不再等等?」
他在等何彬。
何彬已經回了寧安,就是有天大的事他親媽死了,也該回來送最後一程,見最後一面。
不然親戚鄰居肯定要說閑話。
機械廠的領導不大同意:「老何,天氣這麼熱,放家裡不合適。」
這又不是農村,獨門獨院的,你在家停靈幾天也沒人管。
這可是密集的筒子樓,隔一堵牆就好幾家鄰居。再說錢淑雲癱瘓太久,身上本來就長了很多褥瘡,開始腐爛,還沒死左鄰右舍都嫌他家味大。
這要放家裡,明天不知成什麼樣子,味道肯定很難聞,筒子樓裡的鄰居鐵定對他家有意見。
楊舅婆幫著何芳給錢淑雲換的衣服,自然知道錢淑雲的屍體是什麼情況,也勸何章:「是啊,天氣這麼熱,早點火化對淑雲也好。」
「可是阿彬還沒回來。老何,你們沒發電報給他嗎?」有親戚發出疑問。
何章不想壞了自己兒子的名聲,囁嚅了下:「昨天發了,應該快回來了。」
「這火車十有八九要晚點,今天不一定能等到他,總不能一直這麼等著吧。」住何家隔壁的一個嬸子不滿地說。
其他鄰居也是這個意思。
機械廠的領導繼續給何章做工作:「阿彬不一定能在今天趕回來。這樣,找淑雲親近的子侄輩代替阿彬,咱們街坊鄰居也都搭把手,今天就把事給辦了吧。」
何章還要在機械廠討生活,總不能完全不考慮同事們的感受,再說領導都發話了,想到歸期不定的兒子,最後他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答應。
領導生怕他反悔連忙找起了親戚。
這一找就找到陸越。
目前,除了何家幾口,陸越算是錢淑雲血緣最近的人。
人死債消,那些恩恩怨怨隨著錢淑雲的逝世也已隨風而逝。
陸越點頭答應了,他捏了捏秦姝玉的手:「你跟舅婆先回去吧。」
秦姝玉搖頭:「不用,現在太陽太大了,我跟舅婆在這裡等你,院子裡這麼多人,你不用擔心我。」
「好,要是累了就去田嬸子家休息一會兒,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陸越鬆開她的手,跟著人進去幫忙了。
很快,錢淑雲就被擡了出來。
看到她的第一眼,秦姝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非常瘦,頭髮枯槁,蠟黃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幾乎看不出她原來的樣子了。
這狀態,比她上輩子七十多歲死的時候都還要糟好幾倍。
可以想象,癱瘓在床這幾年,她的日子有多難熬。
許多街坊鄰居和親戚也是時隔三年,第一次看到錢淑雲的樣子,紛紛議論起來。
「作孽哦,瘦成了這樣,聽說屁股都爛了。」
「哎呀,人老了,動不了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早點死,免得活受罪。」
「可不是,早點死了還清凈點。」
「她都這樣,她家何彬也沒經常回來看她。得虧錢淑雲還養了個閨女,不然隻怕三年都熬不過。」
「何彬不是大學生嗎?這也不咋樣啊,媽生病成這樣子,人不回來,錢好像也沒掏多少。」
「還有何彬那個媳婦,別說照顧,回都沒回來看過一眼。老話說得好啊,娶錯媳婦毀三代,何彬那媳婦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結婚前在外面談了個對象,又跟何彬勾勾搭搭的,是我絕對不同意這種媳婦進門。」
「還有這種事啊?老何跟錢淑雲也太慣兒子了吧。」
……
街坊鄰居們議論紛紛,先是同情錢淑雲,接著開始蛐蛐何彬這個兒子。
從他們的八卦中,秦姝玉才知道,錢淑雲癱瘓這麼久都是何芳在照顧。
長年累月照顧一個癱瘓病人,心情肯定好不起來。難怪今天看到何芳一臉的刻薄相,整個人都散發著陰鬱之感,再也沒上輩子的輕快明麗。
一群嬸子嫂子在旁邊洗碗洗菜,邊幹活邊聊八卦。
秦姝玉坐在旁邊,跟著聽了一下午的瓜,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
就在她聽得最起勁兒的時候,大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何彬,你咋才回來?」
院子裡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隻見何彬滿頭大汗地站在大門口,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自家的院子:「嬸子,我媽呢?」
他衝進錢淑雲的卧室,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嚎啕大哭起來。
沒過幾秒,他又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我媽呢?我媽去哪兒了?」
「何彬,你現在才想起媽,早幹什麼去了?」何芳抱著骨灰盒,站在家屬院門口,仇恨地瞪著何彬,「都是你,要不是你娶了那個害人精,媽不會成這樣。媽都死了,你那嬌貴的媳婦也不肯給媽披麻戴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