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這都什麼事啊
出醫院,重新坐上桑塔納,沈麒重重嘆了口氣。
於叔不解地看著他:「找到了雪薇小姐,沈先生為何還嘆氣。」
沈麒苦笑:「祖母、姑姑和雪薇這些年在大陸受了太多的苦,姑姑甚至三十來歲就去世了。」
「大環境如此,好在找到了雪薇小姐,也算是能給沈老一些安慰。對了,這事要現在就通知沈老和沈總嗎?」於叔問道。
沈麒搖頭:「暫時別說,白髮人送黑髮人,終究是件傷心事,而且雪薇現在渾身是傷的樣子讓祖父看了也是徒增悲傷。等他過完了這個生辰再說吧。」
於叔也贊同:「還是沈先生想得周到。」
「走吧,先去辦事,這段時間將重要的事情都辦妥了,下個月抽時間去一趟寧安。」沈麒吩咐。
於是也馬上轉了話題,說起了工作上的安排。
*
另一邊,秦姝玉和陸越也順利抵達了豐安縣。
小縣城的交通照樣是落後的,這不是哪一個縣如此,而是全國絕大部分的縣城都這樣,畢竟全國第一條高速公路竣工還有六年呢。
現如今出了縣城,基本上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晴天車子開過揚起一大片塵土,雨天則濺起一身泥漿。
陸越和秦姝玉在豐安縣稍作休息後,買了些禮品,再次坐上了破舊的白色大巴車前往鍾勝利家所在的前進大隊。
一路搖搖晃晃,用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是到了鍾勝利家。
鍾勝利家是泥土牆,上面先是用整根的木料做的屋脊,然後用木頭和竹子搭做梁,再鋪上麥稈。
這種房子最大的缺陷是光線不好,住著其實挺舒服的,冬暖夏涼。
秦姝玉一踏進去就感覺屋裡比外面涼快不少。
鍾勝利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黝黑漢子,一雙眸子銳利如狼,穿著長褲,如果不動,看不出腿有殘疾,但一走動就非常明顯了。
瞧見陸越,他非常高興,大掌用力拍了下陸越的肩:「老營長,你要過來怎麼不提前發個電報,我去車站接你們啊。這位就是嫂子吧,真漂亮。嫂子,我是鍾勝利,營長手底下的兵。」
鍾勝利因傷退伍的時候,陸越還沒升,所以他習慣了稱呼陸越過去的軍職。
秦姝玉抿嘴笑了笑:「鍾勝利同志,你好,陸越路上常提起你。」
鍾勝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平頭,指著局促倒水的女人說:「老營長,嫂子,這是我媳婦,伍翠花,翠花,跟營長和嫂子打個招呼。」
伍翠花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農村婦女,皮膚曬得有些黑,看到秦姝玉二人有些靦腆,緊張地提著水壺小聲喊道:「營長,嫂子。」
秦姝玉上前挽著她的手:「弟妹在忙什麼?」
「剝豆子,晚上吃。」伍翠花老實地說。
秦姝玉笑道:「那我跟你一起,他們男同志聊他們男同志的,咱們女同志跟女同志玩。」
伍翠花點頭答應,將秦姝玉帶到了屋檐下的陰涼處。
陸越看了一眼,見沒出院子便沒說什麼,掏出煙盒,跟鍾勝利一邊抽煙一邊聊了下彼此的近況,言談間不可避免地會提起犧牲的戰友。
陸越按住他的肩膀:「都過去了。你在老家怎麼樣?」
「還不就那樣。」鍾勝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眼底閃過一抹愧疚之色,「我現在是半個廢人了,隻是苦了翠花。」
他的腿雖然還能走,但速度快不起來,尤其是農忙的時候,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比村裡其他男人慢了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所以地裡的活,很多都要伍翠花承擔。
忙完了地裡的活,還有家裡也需要她操持,因為鍾勝利回家每天還得保養這條假腿。
身為一個男人,不但不能為妻兒遮風擋雨,甚至還連累妻兒跟著他受罪,鍾勝利心裡很不好受。
幸虧他家裡還有兩個兄弟,比較團結,關係很不錯,忙完了會來幫他家裡幹點活,不然更難。
「哎呀,不說這些了,我去打點酒,咱們今晚不醉不歸!」鍾勝利好不容易見到戰友,不想提這些不痛快的事,岔開了話題。
陸越拉住他:「不用,下次再喝,我有個事要跟你說,去海城幹活,管吃管住30塊一個月,幹不幹?」
現在大米才一毛五一斤左右,而且因為包產到戶的原因,一些地多的農民家裡也有了餘糧,在鄉下不用糧票也能買到大米了。
三十塊錢一個月能買兩百斤左右的大米,夠他們這個五口的小家吃上飽飯了。
鍾勝利在家種一年的地,交完了公糧和提留款,一家五口的土地,也隻剩一千多斤稻穀,必須混著玉米、紅薯、南瓜等雜糧吃,才能接得上,日子還過得緊巴巴的。
他要是進城掙了工資,家裡少個人吃飯,還能每個月拿二十多塊回來,家裡的負擔會輕鬆很多。
隻是,鍾勝利低頭看著自己的腿:「老營長,這……我這腿能行嗎?會不會不太方便?聽說城裡很多年輕人都沒工作呢,哪會要我這麼個殘疾啊。」
陸越捶了他一記:「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嫂子的店鋪,缺個看鋪子的保安,主要工作是防止有人來鬧事,保障鋪子裡財物和人員的安全,偶爾幫忙搬個重物。你少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一句話,幹不幹?」
跑得慢也不影響他看門嘛。
鍾勝利樂呵呵地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眼:「幹!」
「幹什麼呢,勝利哥?喲,家裡有客人啊!」一道略帶調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扭頭望去,隻見一個瘦竹竿,賊眉鼠眼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好奇地打量著陸越,最後目光落到了屋檐下的秦姝玉和伍翠花身上,舔了舔嘴唇。
陸越皺眉,轉身走到屋檐下,名義上是剝豆子,實則擋住了秦姝玉。
秦姝玉也發現了那小夥鬼鬼祟祟的視線,低聲問伍翠花:「那誰啊?」
「李大師的弟子,李德明,他原本不姓李的,特意改成了跟大師一個姓。」伍翠花說。
秦姝玉好奇:「李大師?做什麼的?」
能稱為大師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隻是怎麼收了這麼個徒弟。
伍翠花小聲說:「算命的,可準了,據說李大師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神通廣大,特別厲害。」
秦姝玉和陸越對視一眼,都不相信有這麼厲害的人。
陸越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
秦姝玉因為重生的緣故對神佛一說心裡是敬畏的,可她好歹活了兩輩子,神棍、騙子見得多了,當初為了何懷秦的病也她沒少上香拜佛,找高人施法,最後發現全是騙錢的。
玄學到底不如科學實在有用。
尤其是這種窮鄉僻壤的,還收瘦竹竿這種眼神不正的人做徒弟的所謂高人,秦姝玉心裡是一萬個不信的。
但一鄉一俗,他們隻是路過,這種無關緊要的閑事還是莫管了。
因此兩人都沒對伍翠花的話發表任何意見。
但他們不找事不意味著事不會主動找上門來。
李德明眼珠子還滴溜溜地在秦姝玉身上打轉:「勝利哥,你家客人是從城裡來的吧,真白啊。」
不像他們鄉下的婦女姑娘,一個個曬得跟小麥似的。
鍾勝利蹙眉,淡淡地說:「我一個戰友。德明,你有事嗎?」
李德明神秘兮兮地說:「勝利哥,你想通了沒?師傅一直非常欣賞你,大將軍的位置特意給你留著,以後你跟著師傅那就開國功臣了。你戰友要是想加入,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可以給他個官職。」
鍾勝利眉頭皺得更緊了:「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沒功夫陪你們瞎胡鬧,我家裡還有事,你趕緊回去吧。」
說完鍾勝利就將門當著李德明的面關上了。
回到屋檐下,他跟其餘幾人吐槽:「這李德明是越來越瘋了,什麼讓我做大將軍,還給我個開國功臣當,我在前線殺敵的時候,他還地裡玩泥巴呢。」
李德明這些話在他看來就是失心瘋,過家家,根本就沒當回事。
秦姝玉卻想起了前世報紙上「山大王建國登基」這樣荒唐又啼笑皆非的新聞,而且聽說好像還不止一起。
萬萬沒想到如此荒謬的事竟讓她給碰上了。
秦姝玉哭笑不得,認真說:「他們可能真的打算建國登基,封王侯將相。」